朱佑樘环顾四下,见内侍们都退下了,便放心站起身来取下自己的乌纱翼善冠。韶龄见他除了冠服,也抬手想拿下自己头上又重又高的流苏凤冠,朱佑樘却阻止道:“我瞧着你戴这仙人冠,十分好看,真该叫个画师给你画下来。”
气氛一下松弛下来,韶龄噗嗤一下笑出声:“殿下这是生怕这冠子压不塌我的脖子吗?”
朱佑樘笑着帮韶龄取下凤冠,又从桌上拿来些点心,道:“今日左右是睡不成了,我们就不妨说说话吧。这几日我们也没好好说过话。”
韶龄接过点心,挑了一块绿豆糕,含在嘴里,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他:“殿下今日饮了多少酒?”
他摸摸脸颊,笑道:“不是都说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是人生的四大喜事吗?就多饮了几杯。”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韶龄点点头,只是这喜事对身边的这位天之骄子也未必是,他娶自己是为救自己,只是不知他之前想把如意交给哪位闺秀。
韶龄刚想问,朱佑樘就先打开了话匣子:“你知道后来今次这科举花落谁家吗?”
本年的科举鬻题案使得程大人惨死,李东阳革去功名,大家都对此讳莫如深,没想到朱佑樘竟主动提起来。
“说起来有趣,之前的第一名是南京吏部尚书王华的公子——王守仁,绍兴府余姚人。没想到这场风波把大家的名次都打乱重新排了,最后定的状元郎是一位叫谢迁的才子,居然也是余姚人,这排来排去状元郎都出自一个乡里。”朱佑樘道。
“正因为江南多才子,太祖皇帝才分了南北榜,以笼络北方士子,打压南方世族。”韶龄回道,突然发现自己失了言,“我的意思是....”
朱佑樘笑道:“你说的没错,分南北榜的目的确实在于平衡南北方的势力。所以你才进应天府学打算也考个状元,簪花游街吗?”
韶龄见他有心情玩笑,放下心来,“我倒是不为考状元,只是从小不喜女工,便找个由头躲着罢了。”
“所以便成了女诸生?”朱佑樘问。
“我可不喜欢读四书五经,不过跟着弟弟们画画写写消磨日子罢了。”韶龄回道。
“消磨日子竟有那样的画技?你上次那副画我还留着。”说着,朱佑樘便从画架上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正是韶龄那副岳阳楼,“我记得那日你是去裱画的,不知原作你裱好没有,这幅我给你装好了,就缺个落款。”
韶龄没想到那幅匆忙证明身份的涂鸦之作竟然被朱佑樘如此珍藏,有些感动。
朱佑樘将画轴轻轻展开,蘸饱一支毛笔递给韶龄。
韶龄拿着笔却有些为难:“我朝就没有女子画画落款的,要不我学宋人崔白,他在他《双喜图》的树干上留了隐款,我看看哪里能留。”
没想到朱佑樘阻止道:“这崔白的隐款可太难辩了,差点埋没一副好画。这样吧,我朝画师多封锦衣卫官职,等日后我封你做个千户可好?”
韶龄噗嗤笑出声来:“多谢殿下,赐官。”又转头看着画,“那便等殿下给我发了俸禄再落款吧。”
“那就先钤“日近清光”一印吧。盖了此印,便是宫里的画了。”朱佑樘说着便拿出一枚玉印来。
“盖了此印,便是宫里的了。”韶龄默默咀嚼着这句话,停下了盖印的手,“不如等日后一齐落款吧。”
朱佑樘绕有深意地看了看韶龄,最终把印章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