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茂陵玄宫建成,按例要葬入宪宗皇帝和纪氏。这次,朱佑樘不仅追谥为纪妃为“孝穆慈慧恭恪庄僖崇天承圣皇太后”,还将她别祀奉慈殿。
一般来说,皇帝一登基便要开始修建陵寝,奇怪的是倒不觉得不吉利,反而谓之“修寿陵”。不过,宪宗皇帝直到去世都没有预建皇陵,除了觉得自己还年轻外,也因为大明的国运一直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这让原本就精力不济的皇帝更加头疼,沉迷丹药之中。
陵址由礼部右侍郎倪岳及钦天监监正李华等人卜定。内官监太监黄顺、御马监太监李良、太傅兼太子太师保国公朱永、工部左侍郎陈政奉命提督军士工匠营造。
山陵启土动工所役京营军将达4万之众。从破土到竣工,只用了七个多月的时间。
今天在嗣皇帝的主持下,葬礼隆重而有序地完成。
在离开茂陵之前,韶龄站在神道上,回望已在远处的石牌坊和大红门。这里是这位两度为太子的传奇皇帝的安眠之地,他身前至高无上的权力化做了这庄严肃穆的陵寝,但是他生前最爱的万氏却不埋葬在此,陪伴他的是他生前短暂宠幸过的纪氏,不知道当地宫的门合上,那往生之路开启的时候他会作何感想。
葬礼之后,朱佑樘又追赠孝穆皇太后的曾祖父、祖父和父亲,将他们都追赠为正一品的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将曾祖母、祖母和母亲通通追赠为浩命夫人。按制,武官一品,应用金轴,三代共一道,可是为了表示对外家恩典的隆重,朱佑樘特命礼部按照文官一品制度,用了三道玉轴。
此外,朱佑樘又命工部差官前往孝穆皇太后的故乡广西贺县修造祖坟,同时令贺县拨人夫三户守视,免其杂徭。为了找到太后亲属,朱佑樘派太监蔡用往广西寻访太后亲属,可是真的宗亲没找到,假的倒是不少,朱佑樘仍旧不放弃,继续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在寻访上。
这不免引起了一些朝臣的意见,其中就有岳德熙的父亲岳正。这位外号蒙泉先生的翰林学士人如其名,不仅博于学问,在官场上更是刚正不阿,以探花授编修,曾任吏部左侍郎兼翰林学士,却不断被贬官,直到去兴华做了知府。
古人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但是岳正,却是“三年岳知府,九座便民桥。”任上,他兴修水利,灌溉良田数千顷,并节省开支,整顿库存。当地人还以“岳公桥”来纪念他。
朱佑樘继位后将他从兴化调了回来,没想到他回到内阁才二十八日,便勇事敢言,便殿论奏。
这日,多名官员在殿上表示反对皇帝对孝穆皇太后过度逾矩和无谓的寻访,可是朱佑樘置之不理。退朝之后,岳正却还不罢休,高声劝他收回成命,他一口气便洋洋洒洒说了数百言,边说边上前,唾沫星子直溅到朱佑樘脸上。朱佑樘不便躲避,众目睽睽之下,连以袖遮挡都不好为之,只得强忍着。
韶龄看着他回到后殿举袖拭面,突然觉得好笑。“踏遍天涯两足存,西驰未定又南奔。人间有水皆堪濯,何必沧浪一段浑。蒙泉先生很喜欢苏舜钦的《沧浪亭记》吧,这才写了这首诗。”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文官们一个个都喜欢自比苏舜钦,欧阳修。”朱佑樘一边换下朝服一边说。
韶龄听出他的口气似有不悦,问道:“陛下从前不是很赞赏这些名士清流么?”
“何谓清流,欧阳修不是写过《朋党论》么,他认为守道忠信者为君子之朋,逐利贪财者为小人之伪朋。可是这种朋党斗争,从宋初到宋末一直未绝。不管是范文正公还是王安石,他们都拉帮结派,力求自保。”朱佑樘说。
“朋党之起,盖因趋向异同。同我者谓之正人,异我者疑为邪党。既恶其异我,则逆耳之言难至;既喜其同我,则迎合之佞日亲,以致真伪莫知,贤愚倒置,国家之患何莫由斯?”我说。
朱佑樘惊讶地看着韶龄,“这是前朝范纯仁说的,皇后读过?”
“不过是年少时师傅讲过。”韶龄回道,又问:“陛下对纪太后一片孝心,太后泉下有知,必十分欣慰,何必与群臣为此事争辩呢?”
“皇后有父母兄弟。众人皆有父母兄弟,可是朕却是孤家寡人,就不许朕找到自己的亲族吗?”朱佑樘一席话让韶龄哑口无言。
虽然朱佑樘心里不愿意,寻找母亲的宗亲也只能暂时搁置了,因为天寿山突然降大雨雷电,风雹铺天盖地而来,各陵楼、殿、厨、亭及各监厅屋兽吻、瓦饰击碎很多。于是大臣们交章上奏,请朱佑樘亲贤勤政,修德爱民、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