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过了丧期,宫中迎来了少许安宁,北边的蒙古诸部却又渐渐不安静起来了。
昔年朱佑樘和李东阳平定甘州瓦剌入侵后,我朝与蒙古诸部倒是也井水不犯河水多年。可是现在草原上出现了一个叫火筛的东蒙古右翼满官嗔部领主,他最初效力于满都鲁可汗帐下,因在亦思马因消灭权臣瑶加思兰中有功,满都鲁可汗遂将其女嫁与他。从此火筛开始为其效力,并开始驻牧河套地区,对我朝的边境造成了极大的隐患。弘治十三年,火筛率部进犯至大同地区,可是我军指挥不当,蒙古三万铁骑掳掠数日才退,而在稍后的北坡岭之战中,火筛又大败我朝游击将军王杲。到了五月,火筛再犯明大同左卫,掳掠达十一日。
这一来,朝野惊动,朱佑樘不得不召刘健、李东阳、谢迁一起讨论京营将领一事。
此时,丘濬已经过世,内阁中以刘健为首,李东阳、谢迁已经是内阁中枢,马文升以师臣领导六部。而刘大夏正直严谨,接任兵部尚书。按理此时朝堂都是东阁旧人,应该更和谐才是,偏偏马文升与刘大夏却有些龃龉。刘健器重河南籍官员刘宇,马文升便推举他总制宣府、大同。可是刘大夏却屡屡在朝中数其过失,一时间,两方对大同宣府守备争执不下。
这般棘手的事,朱佑樘只好每日都在文华殿与他们议政。
这一日午后,朱佑樘好不容易有机会在西窗下补眠,此时天气渐渐热起来,窗外枝头偶尔会传来夏蝉的吟唱,催得人睡意更沉。何鼎进来在耳边低声道:“陛下,太后娘娘要见您。”
朱佑樘一惊,不知太后在这个时候要求传召是什么意思,便立刻起身,匆匆传轿往清宁宫去。
清宁宫空旷深邃,又种了一些翠色梧桐,如今已是浓荫匝地,十分清凉。庭前廊下王太后又吩咐放置了数百盆茉莉、剑兰、木槿,十分宜人。有凉风拂过,更是满殿清香。朱佑樘入殿时,王太后在正座,而兴王则一身青衣道袍陪坐在太后膝下。
朱佑樘见此情景,心里打鼓,规规矩矩屈膝道:“母后万安。”
兴王起身回礼:“给皇兄请安。”
王太后此时手中摇着一柄汉白玉柄团扇,上覆金华紫纶罗为面,她看了朱佑樘一眼,放下团扇微笑道:“皇帝忙于朝政,三五日不进清宁宫了。如今西北又不太平,哀家这个老婆子也想为皇上分忧。”
朱佑樘闻言,不知王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郑重跪下,道:“太后娘娘言重了,儿臣忙于军务,本该每日侍奉在娘娘身边。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王太后凝视朱佑樘片刻,向李广叹口气道:“若是皇后还在,我这老婆子就不会这么讨人嫌了。”
朱佑樘有些尴尬,赔笑道:“母后言重了,是儿臣的错。”
太后一扬团扇,扬声道:“哎,皇帝忙着议事,哀家知道。虽然哀家成日只坐在宫里坐井观天,也知道蒙古火筛又侵犯我朝,怎的皇帝不早早下旨由谁平定,以安准西北?”
朱佑樘听着太后字字犀利,如何敢应对,只得赔笑道:“母后所言极是。但母后身在内宫,朝廷政事自有阁臣们商议,怎劳母后操劳!”
这话说得不软不硬,提醒太后内宫不得干政,王太后眸光微转,取过手边一碗浮了碎冰的冰糖蜜梨饮了一口,略略润唇,冷笑道:“皇帝说得好!内宫不得干政!哀家这太后也说不得皇帝。”
朱佑樘吃了一惊。王太后一直是温柔婉约,却不想柔淑了一辈子的太后也有这般犀利的时候,朱佑樘不觉含笑,原来媳妇熬成婆后,都是这般不可轻视的。
此时,兴王含着看好戏的笑意,说:“皇兄,太后娘娘也是想替皇上分忧。”
太后眸光微微一颤,赞许地看看兴王,又对朱佑樘说道:“是啊,皇帝,哀家有个内侄王泰,任左副都御史,不如让他提督军务,抗击蒙古。”
不等朱佑樘回答,兴王就在旁轻声道:“皇兄。太后娘娘必不勉强皇兄做力所不能及的事。”
朱佑樘瞪了一眼兴王,沉默了,殿中置有一个巨大的滴漏报时仪,滴答一声,又是一声,竟似无限心潮就此浮动。
王太后的声息略微平静:“哀家不过举贤不避亲,皇帝自己看着办吧。”
一直走到走出清宁宫时,朱佑樘还犹自沉吟,兴王,你究竟要干什么?
朱佑樘将王太后的意思告知了李东阳,李东阳无奈颔首,忽然道:“若是太皇太后还在世,不知会作何感想?”
朱佑樘无奈摇了摇头:“若是太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