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在机场外看乔瑾煜默默把手机开机,却连一个报平安的人都想不到,关怀了自己几天未见的朋友之后怅然地定在了原地,心一下子抽痛起来。
并且最近这次回家,一定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看样子,乔瑾煜又是妥协的一方。
所以展小曦嫁接了陈寻的经历,把想说的话说给乔瑾煜听。
乔瑾煜手中的刀叉攥得很紧,眸光轻动。
好久之后,他消化了情绪,哑声说,“对我而言,家的概念很模糊。”
“我记得我长大的每个地方,但是很难称呼哪里是我的家。”
“所以当他们以家人的名义对我提要求的时候,我会觉得很奇怪。”他问展小曦,“他们养大了我,也没有刻薄对待过我。如果有一天,在某件事情上,我不想再继续妥协了,你会觉得我很没良心吗?”
他没有述说具体的痛苦。
但展小曦清楚,话说到这个份上,对于一个习惯了掩藏内心真实感受的心理医生而言,已经是极限的信赖了。
“我可能比较疯,你姑且听一听,不用当真。”
“是我的话,任何人任何事,在我需要的时候没有给过我温情,在我强大起来之后却要反过来绑架我按照他们的意愿生活的话,”展小曦望着乔瑾煜,说了认识以来的第一句脏话,“我会跟他们说——滚你妈的。”
很脆,求安慰
展小曦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他总是愿意诚恳地面对让自己感到不舒服的事物。意识不到尚可,一旦察觉到了,就会第一时间去干涉和改善。
乔瑾煜听得懂展小曦批了外套的安慰,也读得出他眼中对自己的喜欢——他终于把乔瑾煜划入了“可以亲近的朋友”的行列,毫不掩饰自己的保护欲。
像小孩子偏爱自己的父母,真诚又自然,眼睛亮亮地注视着乔瑾煜,不带任何忸怩,不含任何杂念。
乔瑾煜此刻的心情,唯有被自己养在身边的小奶狗炸起毛来保护过的人可以理解。
人对人的善意,往往要掂量得失。在不伤及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多数人愿意做个仗义执言的好人。
可是小动物对主人的保护欲,不会经历任何计算得失的过程。
它们不会先掂一掂自己是否足够强大,而后再决定要不要行动。
察觉到主人遭受威胁,再小的身躯也会义无反顾地反扑上去,呲出米粒大小的奶牙,炸起满身绒毛,呜咽着震慑外来的威胁者。
乔瑾煜轻微地眯了下眼睛。
他是带着心事回来的,可是面对着展小曦担忧的眼神,他觉得一切难题都不算什么了。
不得不说,他很享受被展小曦放在心里的感觉,尤其享受现在这样,无需多言就能被对方敏锐观察到的偏爱感。
可他属实不算是个老实本分的烂好人。
展小曦看他的眼神太纯粹。
纯粹得令乔瑾煜感到心痒和不满足。
比起此刻这种亲人式的直白偏袒,乔瑾煜还是更喜欢从前在车里耳尖红红、眼神躲闪着不肯与自己对视的展小曦。
贪念点燃了心底的疯,轻轻一触,野火燎原。
乔瑾煜勾了勾头,嗓子不舒服地吞咽,轻嗑了两声,带得搁在餐桌边沿的修长手指蜷缩了下。
“谢谢你。”他轻巧地带过话题,哑声答:“可能是职业原因吧,我习惯倾听和安慰,从来没指望过会有人反过来关心我的情绪。但是,谢谢。”
他说的轻松,展小曦听着越发心疼。
看他维持着坚强,字里行间却掩不住辛苦,展小曦简直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搁下餐具去攥乔瑾煜搭在桌面的手,抓着对方冰凉的指尖,带着焦急地摇了摇,唤他抬头看自己。
于是乔瑾煜抬起眼睛,看向他。
眼底闪烁着脆弱的光辉,本来就病着,旅途劳顿又很倦怠,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碎。
展小曦庆幸自己莽撞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从乔瑾煜的反应来看,事实情况与展小曦盲猜的八九不离十——乔瑾煜的原生家庭对他没什么温情可言,让他活得不轻松,同时也在这次会面中给了他很强的压迫感。
他是孤零零回去,又受了委屈回来的。
“有什么好谢的,说到底……”
展小曦心底生出复杂的情绪,无法再直视那双脆弱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他开始惭愧地四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