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杜有邻吐出一口夹杂着浓痰的血,没想到,胸口却是更闷了。
“啪”他又重重地挨了一杖,身子一空,登时以为,自己到了天国。
“慢!”
“嘻嘻,天国就是好啊,知道我疼,让走慢点……”杜有邻嘴角带着些笑意,晕死过去。
大堂中,吉温暴跳如雷:“王衡!你来作甚?可知咆哮公堂是何罪名?”
方才,他在画壁后骂不过王衡,是因为知道,王衡是奉右相之命来的。但在画壁前,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因为画壁前,是大理寺的公堂,所谓法庭庄严!
元载是官,所以可以大声问案,吉温是官,所以可以大声宣读判案。偏偏他王衡是个什么档次,一个白身而已,也配和他们用一个音量说话?
“奉右相令,监刑!”杨钊拉长了音调,而后对着吉温“嘻嘻”一笑,“昨日抓贼,奋不顾身,摔了。所以,需要人扶着,并帮着,吼一嗓子。”
“杨钊!王衡!”吉温快要气炸,却端的是无可奈何。因为杨钊也是官,可以大声喧哗。
“谢国舅。”王衡嘴角一弯,低声道谢。
“你我兄弟,谢什么啊?”杨钊嘴上这么说,却是狠狠地白了王衡一眼。
杨钊的本意,是待在画壁后面,不必露面。因为柳勣、杜有邻死了就死了,而杜若荀和她娘又没罪,不用挨打,所以王衡还是能合乎礼法地干挺杜若荀的。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必要在大理寺的地头上,展示自己的权势,平白无故地,惹人讨厌呢?
但怎料,王衡不听劝,而且力气大,杨钊一个不留意,王衡就已冲到了台前。杨钊一开始,本是想看王衡撞板的,但又想到,王衡帮了自己许多大忙,自己是拿人手短,加之,往后指不定还要靠王衡来渡劫呢,若是现在让王衡栽了,自己岂不是损失惨重?所以,只好出来,嘴上笑嘻嘻,心中骂咧咧地替王衡顶雷。
吉温是无话可说了,但公人们却半举着延杖,不敢打了。因为,这打人也是个技术活,上头说要人生,就不能死,说要人死,就绝不能生,所以这能做掌棍的,都是揣摩人心的高手。
但问题是,杨钊的这句话,令他们揣摩不透右相的心思了——按理来说,杜有邻是东宫丈人,现在又涉及大案,右相当然是希望,杖死他以立威的。可他们已经杖死了柳勣了,如果杨钊对此结果满意,那就完全没必要在此时表明来意。可要说右相是想杜有邻活,那他们却又找不到理由,来说服自己相信这个观点!
“愣着干嘛?用力了打!”元载呵斥道。他的猜测跟公人们一样,不过却要果断得多,一心认定,如果杨钊不想杜有邻活,就不会露面,既然露面了,就必定是想救人。
“诺!”公人们得了指令,立刻板起脸,故作用力地杖打杜有邻,可实际上,每一杖都打得轻飘飘的,只要及时医治,来年春天就能下河游泳。
“夫君!”
“阿郎!”
“大人……”
外行人不懂这些弯绕,仍以为是要杖死杜有邻,因而一时间,哭嚎之声,不绝于耳。王衡、杨钊却是知道的,于是也不再作声,找了个空位置坐下,等待圣人对柳勣和杜有邻的家属的最终裁决。
在杜有邻挨到八十多杖的时候,最终的判决终于下来了,由大理评事元载当众宣读:“柳勣,罪不可赦,追夺告身,抄没其家财。杜有邻,知情不报,杖一百,追夺告身。柳勣、杜若荀早已不和,故听其意愿,自行决定,和离与否。杜家已没家财,悉数返还!除杜家外,其余涉案人等,另案处理!”
“什么?”诸囚听了,皆以为是自己跪久了,出幻觉了。一个弹指后,众人的情绪开始两极分化,杜家的人,自然是喜极而泣。其余的人,则形如行尸走肉。
吉温看着众人,又侧头瞄了杨钊和王衡一眼,忽地猥琐一笑,朝着人最多的地方吼道:“杜若荀为救其父,不惜献身于王衡。王衡感其赤诚,遂在右相面前,将抓拿死士之功相让。此事,定能成为美谈啊。”
“吉温!”
“贤弟,算了,算了。”杨钊忙抱着王衡,他本人放荡形骸惯了,听了吉温这话,非但不觉得王衡和杜若荀的行为有何不妥,反而还在暗自叹息,自己为何就没这个胆子呢?毕竟,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噗!”杜有邻不知何时醒了,且一醒来就听见吉温在说杜若荀和王衡的事,登时气急攻心,本想说一句“岂有此理”,怎料声音尚未发出,便已喷出一口老血来,紧接着,便又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