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东郊基地,中年男人双手捂脸,泪水从满是泥污的指缝中溢出。
他节衣缩食和基地换电给植物提供光照,只等着用这少量新鲜蔬菜,去换取能让他再活几个月的、因生了米象而被掌权者嫌弃的陈粮。
可是现在都没了。
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只能拼命张大嘴呼吸,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只有粗粝的喘息回荡在小小的房间里。
南市北区基地,年轻女孩抱紧她浑身颤抖的母亲。
她们被一伙匪徒困住,几乎豁出命去才找到北区基地一支外出的小队求救。
她们很感激这支小队愿意救人。
即使对方向她们索要了巨额报酬,即使报酬的数额会她们未来都只能挣扎在温饱线上勉强活命,救人这件事对于对方来说也依旧是亏本买卖。
对方冒着血本无归的风险让她们重新成为人,她们真的很感激这支小队和收容并庇护她们的北区基地。
只是现在,她们可以用来交还欠款、换取粮食的土豆没有了。
她们的存粮只够再吃三天,再过五天就是下一次交还欠款的时候。
一时间,刚刚从地狱中脱身的女人只剩下了迷茫。
她有一些难过,为自己和女儿即将在饥饿中死去。也有一些愧疚,为自己欠下恩人们的债务没法偿还。
她还有一些不甘。
她曾经那么努力地想要活下来,怎么会甘心在踏上生路之后再摔下去呢?!!
“我会上山,我们会有很多蘑菇,我们找柴禾把它们烘干,就可以用它们抵欠款,没事的,我们能活下去的。”年轻的女孩抱着双目无神的母亲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枯瘦的母亲眼中重新聚光。
她握紧女儿在短短几年内就变得粗粝不堪的手:“蘑菇……蘑菇!!!你说得对,我们能活下去。”
还有蘑菇。
这四个字拯救了无数处在绝望中的人。
长久的阴雨天难熬又令人烦闷,无数食物在温暖潮湿的环境里成为孕育各类霉菌的温床,可它在侵蚀人类所剩无几的存粮的同时,又为人们带来了漫山遍野的菌菇。
早在那半个月的绵绵细雨过后,就有无数人按耐不住尝试食用野生菌。
结果显而易见,在那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每时每地都有因误食剧毒野生菌而去世的人。
没能当场去世,而是被毒性折磨了好几天才艰难解脱的人更多。
尸体的腐臭味扎醒了大家被漫山食物冲昏了的头脑,少数被确认为可食用的菌类被所有人哄抢。
在大批人试图种植蘑菇失败之后,那些可食用菌类的原生地自然而然会被人盯上。
一支支自发组建的小队圈地立牌,划定势力范围,对所有试图染指他们的食物的人痛下杀手。
没有结成强力团队的幸存者们,只能躲着人往偏僻的地方去,试图碰一碰运气。
或者有身手好胆子大的独行流浪者,抓准那些小团体巡场子时的空档干一票就跑。
横竖他们也居无定所,就末世这地广人稀的环境,独行的流浪者铁了心跑路,这些还没成规模的小团体还真逮不着他们。
但是敢在末世里四处流浪的到底是少数人,更多人都在努力建造自己的避难所,哪怕破烂但总能遮风挡雨储水储食。
他们可没有干一票就跑的资本。
已知的几种常见可食用菌几乎被这些人瓜分殆尽,剩下那些五花八门的品种,只要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哪怕它们长得和常见食用菌再像,也没人敢去随意尝试。
现在山穷水尽的时候来了。
横竖等着也是饿死,还不如进山赌一把。
可是等人们怀抱期望冒险踏入山林,准备和这些不知道是能救命还是会索命的菌菇们赌一赌的时候,却发现他们连赌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朵看似无毒的蘑菇摘下来,不,甚至不能用摘,应该是拿起来。
因为为它们提供营养的菌丝体早就被菜虫啃食殆尽,还能站立的蘑菇只是靠着茎秆和菌盖勉强立住而已。
当有人被蘑菇立在原地,仿佛菌丝体没有被啃食的假象欺骗,欣喜若狂地捡起它时就会发现,它的内部早就被菜虫们灌满了。
在饥饿与绝望中,有人神情恍惚地捏起了正在蠕动的菜虫,把它们送进了嘴里。
菜虫危机逐渐展露头角时,夏暖等人收到了由南一基地转交来的赔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