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声音里的凉薄:“你与郭相勾连,几次三番的与我为难,如今要一笔勾销,哪里这般容易,总要付出些代价才行。”
“……代价?如今我被困深宫之中不得脱身,这代价还不够么?”
“国师言重了,这哪里是代价——成王败寇,如今你以王宫为牢,倒叫许多人羡艳呢,不信你问问郭相,看他是愿意身陷宫中还是命赴黄泉呢?”
“谢相爷好口才,说的倒像是你高抬贵手放了我一马,可我也不是傻子,你留着我,不过是想凭着我的手段安抚曲王罢了,若非我还有这点用途,只怕如今坟头草都要一人高!”
屋内,国师的声音渐渐又有了些火气,谢相却仍是不急不缓:“既然不是傻子,你便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之前你诸多谋划,我且念着阿遥的情谊并未置你于死地,以后可安分些吧……”
此时在外偷听的翠儿不禁有些生气,她听出了谢相言语中的威胁,又为着国师这般势弱而焦急,却听得屋内国师石破惊天的一句话:
“曲王寿元将尽了!”
翠儿大吃一惊,情不自禁地朝窗子贴的更近,凝神细听,方隐约听到些对话。
“……他常用请神香,如今已然中毒太深,便是我极力挽回,他也至多还有两年,到时曲王一死,这天下可是要刀兵四起的,你那张将军纵是杀神在世,又能有几处分身?”
听到这里,翠儿整个人向后倒了倒,竟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听得分明,曲王是被请神香害了!听到这等辛秘的翠儿浑身发抖,她突然害怕起来,脑中只一个念头——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怎么可以说给宰相知道!谢相本就对国师不满,如今国师闯下这等祸事来,只怕是要被治个谋逆大罪的!
怎么办!
翠儿木呆呆地坐着,却听屋内国师道:“姑且就算他能平定天下,可曲王无后嗣,我知你原本打算要助那性格懦弱的太子遗孤曲靖平,奈何他死的意外。如今正统该是许爵爷继位,那位韬光养晦大智若愚,更是个难相与的角色。你说一个新王是能容得下一个功高震主的将军,还是容得下一个把持朝政的权臣?”
谢相一时没了声音,半晌才道:“我的人,我自有办法护的好好的,不劳国师费心了。”
翠儿听国师轻笑起来:“我大抵能猜到你的办法,不外乎是在新君面前做一出文武大臣相争的戏,营造一个平衡的假象罢了……不对,你这般的人物,定然知道这种把戏不过骗一骗脑子不好的君上,遇到个稍微正常点的都是迟早要穿帮的……你莫不是真的情真义重到要用自己的权势来给那张野搭上一条通天梯吧?呵,一个护着君上斗权臣的将军,果然是感天动地的忠臣义士……可是谢宰相,你的下场又将是怎样的呢?”
屋内谢相久久不言,国师便又嗤笑一声:“平日里对付政敌倒是心狠手辣,如今竟是要为个毛头小子豁出去了,我倒不知谢相原来这般痴傻的……不过就算你舍了权势又如何?君王对武将的警惕是天性,再怎样忠心,到底没有血脉相通,只怕保不下张将军一世的安稳……”
翠儿只听谢相冷笑一声:“若非我与你相识多年,只怕听了你这番话要感激涕零了!倒不如省了那些虚假的设身处地,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
屋内人又沉默下来,翠儿却不知,她只以为是自己耳朵不好用,正要变个姿势,却听国师开口道:“我至多保着曲炳君再活两年,可是做不到在这两年中全身而退,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叫下一个登基的新王不会置我于死地。”
“笑话,国不可一日无君,你若是敢瞒丧不报,只怕死的会更快些。”
“所以,既然无法推迟曲王的丧钟,那便要再想些别的主意──比如,册立幼主!”
“你……竟如此大胆……”
“不是我,而是我们。你,我,张将军,我们都需要一个年幼的君上,和一个站在我们身后的太后。”
许久,翠儿才听到谢相开口,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不可能会帮你……”
“你不必,这事我来做,你只需要不插手就行了。”
接下来,屋内的二人仿佛正在进行着什么困难的思考,翠儿听了许久都没有声音,正在想着现在要不要离开,却听见谢相忽然开口道:“这是一个陷阱。”顿了顿,他又重复道:“这是一个你为我设计的陷阱!”
屋里的国师笑起来,仿佛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降临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