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坐在榻上,看着散着暖香的炭炉,难得露出孩子气的愤懑不解来:“不通,不通。”
宝书倒觉好笑,只劝慰:“明日就是立后大典了,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明先雪心内却微微一动,手中转着念珠,意图平复心头涌起的微妙的不祥预感。
按照礼部安排,二人婚前一日,各自在不同地方休息。
明先雪自然是坐镇宫中,至于狐子七则在相国寺留宿。
待到晨曦初露,狐子七将以皇后仪仗,从相国寺庄严启程,入宫正式接受册封。
这一晚,狐子七选择留宿在相国寺里明先雪从前住的小院。
狐子七坐在院子里,慢悠悠地拿出蛇胆,挑了一小块,磨成粉末,涂在鞋底之上。
完成之后,他只静静坐石桌旁,托腮望天,心中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哀愁,几乎将他即将获得自由的期待淹没。
暮色渐渐褪去,东方天际开始泛起了淡淡的白。
狐子七站在院中,抬头望向那渐渐亮起的天空,太阳还未完全升起,但已经能够感受到它即将喷薄而出的热力。
在渐渐明亮的阳光下,狐子七眯起了眼睛。
那双细长的狐眸在晨光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与神秘。他的脸庞在初升的阳光下显得更加精致,皮肤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与平日不同的脆弱迷糊。
他有瞬间恍惚,好像不确定……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做好了离开明先雪的准备。
但当太阳升高,阳光遍布天空,从云层投下的时候,这狐狸就想明白了。
虽然一开始他想着要跑,但现在倒是生出许多不舍。
如果有得选的话,他未必就会离开明先雪。
但,明先雪决不给他选。
死遁
晨曦微露,天边渐渐染上一层淡淡的金黄,如同细沙般铺洒在天际。
仪仗队伍整齐划一,气势磅礴。
护驾的侍卫头戴红翎,手持长矛,身着的精铁铠甲在这晨光中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更有衣着斑斓的乐师奏乐,或是吹着清脆悠扬的笛,或是敲着声势隆隆的鼓,或是击着震耳欲聋的锣,交织着一片喧嚣乐声,穿透云层,直达天际。
队伍声势浩大地行进至宫门前的祭天台,这正是之前狐子七成功“祈雨”的圣地。
百姓们如今对狐子七是心悦诚服,见到车架来了,也不必旁人告示,便纷纷跪拜在地。
狐子七坐在车架上,俯瞰着跪拜的百姓,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他们的磕头,我又如何承受得起呢?
祭坛之下,人头攒动,乌泱泱的,有的是前来观礼的百姓,恭敬低头的百官,严肃站立的侍卫,端庄恭谨的宫女……似有千百万人都簇拥到了这一方祭坛之下了。
这份不同寻常的热闹,更衬得祭坛上孤冷——只有一个人傲然而立,犹如一座孤独的山峰,矗立在喧嚣的海洋之中。
而那徐徐而来的凤车,真似遥远海洋里飘来的一叶孤舟,叫台上的人望得秋水欲穿。
明先雪自没着平日的那身白袍,穿了一身玄色的冠服。
这身冠服的黑色,极为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喧闹与杂音,让人在瞬间沉静下来。玄色的衣料上,精细地绣着飞龙暗纹,在光线的折射下,若隐若现,见首不见尾。
明先雪一双明眸被冠冕上垂落的旒珠遮掩,目光轻轻垂落,那张脸庞如同平日一样,透露出那种世间万物都在他掌控之中的冷静淡漠。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内心的情绪是如何地汹涌澎湃。
他极力控制着,不让人看出他与平日有何不同,但是看着拾级而上的那道身影,他的心几乎要从嘴巴跳出来了——这是他人生从没有过的情绪。
他激动,他振奋,他快乐,但他也疑惑,怀疑,害怕,不安……
他想,这祭天台的阶梯也太长了。
平日也不怎么觉得,如今却嫌台阶太多。
他恨不得一刀斩断。
时间也不知过去多久,狐子七终于来到最后一级台阶前。
明先雪伸手把他扶住,手腕之用力,几乎是溺水之人握住浮木。
狐子七略感吃惊,抬眸看着明先雪,微微一笑,说:“公子今日很好看。”
明先雪如今越发像个小孩子,摸到了一块糖,还没吃进嘴里,就已觉得口舌生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