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想开一些精神类的镇定药物。”喻昼开门见山表达了诉求,雪白漂亮的脸蛋上带着隐约可见的恳求。
细碎却柔顺齐整的乌黑短发,修身且熨烫得无一丝皱痕的白色衬衫,红润且有生气的唇色,还有那如同如同海水般蔚蓝澄澈的双眸,都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干净、健康、有涵养的年轻高材生。
而不应是一个正在进行第n次心理咨询的精神病人。
夏日闷热得快要令人窒息的风吹动了桌上属于喻昼的苍白病例,上面像是游戏面板般罗列了喻昼的各项个人信息。
姓名:喻昼。
年龄:20岁。
职业:深州大学生物系大三在读生。
咨询次数:7
而最后一行医生意见上赫然写着——“患者精神状态良好,暂无异常。”
这也正是让宋医生觉得棘手的地方。
他与喻昼进行过数次谈话,对方思维流畅,谈吐得体,言语中看不出说谎的痕迹,也从未表露出有自杀、自残倾向,宋医生倾尽前几十年学的专业知识,也仍然判定这是一个精神正常的普通人。
当然也存在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喻昼仍然对他充满防备和戒心,因而前七次的心理咨询都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
于是,宋医生尝试拉近距离:“药物可以等咨询结束后我再开给你,我看你黑眼圈还挺明显的,最近是失眠了吗?”
也许是宋医生松口开药,让喻昼心稍微安了些,他终于也松口了:“是的,我已经有将近一周没有睡好了。”
宋医生循循善诱:“是什么原因呢?学业繁重吗?还是生活上遇到了什么难题?”
喻昼摇了摇头,蔚蓝的瞳孔深不见底,像是大海汹涌暗流中一个危险的漩涡。
他说:“医生,我时常感觉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它把人类都囚禁圈养在这里,接触不到真实的世界。而我自己则被监视了,好像我的生活到处都是摄像头,有人在屏幕后面窥探着我的一举一动。”
清晨,黑发青年眸中朦胧水汽还未消散,柔软的被子滑落,露出细骨伶仃的白皙脚腕,黛青色的血管如同瓷器花纹。
有人在看。
午后,黑发青年穿上白大褂来到学校的实验室,有条不紊进行操作的模样显得认真又专注,培养皿中的菌丝生长良好,展露的浅笑让这张清冷的脸也显得温柔了些。
有人在看。
傍晚,黑发青年看见出差归来的哥哥在校门口等待,像是候鸟归巢般雀跃地小跑过去,生涩地倾诉思念。
仍旧有人在看。
这种阴湿又黏腻的窥视感如同密密麻麻的蝗虫,无孔不入,换个承受能力比喻昼弱的人来,恐怕已经精神衰弱变成疯子了。
饶是宋医生见多识广,也不免被喻昼的话语吓得有些后背发凉,他靠着医生的职业素养保持着镇定:“就像楚门的世界?”
“是的。”
宋医生感觉自己终于把喻昼封闭的内心撬开了一条隙缝,已经准备好用圆珠笔在鉴定结果那一栏上写上“被迫害妄想症”了。
“那你会经常感觉到危险吗?就是有人会害你?”
然而喻昼坚定地回答道:“没有。”
“他们好像只是在那里看着,并不会对我做出任何不好的事情。”喻昼边说着,边用余光打量着宋医生的办公桌。
文件摆放与之前别无二致,只是文件夹上多贴了一张便签,上面用墨色羽毛笔书写了一串非常漂亮工整的花体英文。
翻译过来便是:“假如再也见不到你,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这是《楚门的世界》这部电影的名句,看来宋医生是这部电影的忠实粉丝。
宋医生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病人也在暗中剖析他,他感觉到今天的喻昼比之前要更加真实、更加敞开心扉了,所以并没有草草结束话题,而是打算另辟蹊径;
“那你还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吗?比如说做了噩梦?”
“有的,我常常会梦到我的哥哥,还有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变成了狰狞可怖的怪物。但是当我出喊他们的名字时,他们又变回了我熟悉的模样,就好像我能控制他们一样。”
喻昼说这话的时候很冷静,脸上没有一丝惊恐或与之相类似的情绪,像是在描述别人的故事一般。
“除此以外呢,你还梦到过谁变成怪物?”
“还有你,医生。”喻昼蓝宝石般的眼眸望向宋医生斯文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