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铭见妈妈与婵儿姐都没有什么反应,只当是一件寻常事,心下稍宽,回到南书房继续读书。每读一本书,就会联想到一次“酸秀才”,联想到那两拨人,神经会跟着一阵紧绷,祈祷别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如此又是平安的七天,直到正月初八日,没有出去卖酒,与风婵儿讨论年后开铺子、开荒、酿酒等事。
大清早,寒风呼啸,像是孩子的啼哭声。
风铭挑着四坛酒出门,门前早已站着许多人,不下四十人。一眼看去,一个个朴素的庄农人,很多人穿着极单薄的粗布衫,冻得瑟瑟发抖。其中三人认识,正是去年妈妈雇来的万家三名长工。遂是猜测这些人的来历,大概差不离。
各家的长工,天不亮就在巷子外等候了。
风婵儿在此刻急急地跑出来,急着说道:“他们果然已经来了。”
沁霜、秋雨、春泥、紫鹃四人亦跟着出来,目光时有躲闪,怕遇到什么熟人似的,又怕看不到应该看到的人。
“婵儿姐,怎么这么多人?”
风铭一脸懵懵地,搞不清楚状况。
“人数原是按铭弟说的定下的,有定数。大家亲情里道,走漏些风声,便招来许多人。”风婵儿拧眉道,“铭弟,你看着安排,咱家能要多少、该要多少,都有定数。如今的年月,不同往年,大家心里都有数儿。”
大家都往一个尚未过十岁生日的少年身上瞟,看得风铭怪不好意思,一时不知如何处理,憋了好大一会,才说道:“大清早,天寒地冻,大家先到一进院里。婵儿姐,先给大家做一顿早餐,我去把酒卖了,回来再说。”
风婵儿点头答应着,“咱家的年货还有些,熬一锅肉粥,烙许多饼,能填一填肚子。”
紫鹃等人见风铭姐弟同意,便招呼大家到一进院里围站。
风铭挑担走过众人让开的一条小道,巷子本也不宽,五人并肩之距,走到末尾,突然愣住了,失声道:“小黑?黑武爷?”
“少东家万福。”
蜷缩在地上的老头,瘦的皮包骨头,还跟风铭行主仆礼。老头旁边的小男孩双手紧握,黑得像个煤球,上身穿着一件粗布衫,下身穿着快如梭梭一样的破烂裤子,赤着脚,一双明亮的眼睛死死盯着风铭。
风铭识得此二人,是七爷那头看家护院的老仆。老头人称“黑武爷”,年轻时,追随风铭七爷走南闯北,立下汗马功劳。风铭五岁那年,经常去七爷的院子那边玩,经常遇到“黑武爷”守门,看见风家的二十二代,男的恭敬叫着“少东家”,女的恭敬叫着“少姑姑”,总是满脸堆笑,十分友善。
七爷名风见浮,风扬府“见”字辈排行第七,却是风铭爷爷风见济的一母同胞的幼弟,拥有风扬府不小的话事权与财产权。哪怕如今的家主风作相,十分尊重,府中事多半要先与风见浮商量。岂有照顾不了一个追随四十余年的老仆的道理?
风铭也没有多问,只说一句:“黑武爷爷,你们先进院子,遮遮风,待会儿,厨房里的饭就会做好。我要去卖酒了。”
六岁那年他已见过风扬府野蛮粗暴地赶走几个年老的仆人,其中一个老仆人的女儿还被一个恶奴糟蹋了,府中将此事按得死死的。后来怎么样,一点儿也不知道。如今看着黑武爷爷孙俩,猜也能猜出一二。
朝河边一路快走,远远看见摆棋擂的地方已经多了五个老头,正在嚷嚷,一个个很快乐似的。心下计算,他们离开了十月、十一月、十二月整整三个月,不知去了哪儿。
“风少爷,买五斤上品杏仁酒。”杨老头远远地哈哈大笑着说。
“还是咱们寒鸦城的酒香,那些个鬼地方酒,总有一股死人味。”李老头打趣地说。
风铭将五斤酒分五份打好,收了银子,要继续沿河往前走。
杨老头突然问道:“风少爷,卖酒时,见过沿河上行五千米处的那个秀才吗?”
“老爷爷,我没有见过。”风铭平静地回着话,步履平稳向前走,心中一阵噔噔乱跳,“他们也在找秀才?”
“应该不是他。”
“我也觉着不像。”
“可要真的是,那可是十万两银子啊,白花花的。”
风铭听到五个老头中的三人先后说,心里又是一阵突突乱跳,暗自道:“原来,他们是想着赚赏钱?十万两银子,那么大一堆,老宅里都没有很好的库房存放。”
迎面走来老中青三人,个个穿着风铭没有见过的布料做的锦袍,中年人问道:“小哥儿,早啊,这酒怎么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