矩形的玻璃里叠着几道深浅不一的干瘪的影子。
餐车顶部的橘黄小灯蓦地亮起,让流溢的光线将这处本该黑暗的空间塞满。
马库斯端正坐好,像是一位迎接客人的小主人,低头认真整理着缠在脖子上的围巾,将目光从黎渐川身上转移到餐车门上,疑惑道:“那位夫人也是你们的同伴吗?这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我从不认为我生活在一个虚拟的世界,伯利克先生。”
餐车的门把手在他的注视下缓缓转动。
“我很喜欢玩一些游戏。”
马库斯还在小声说着,“伍德先生说你们来到这里,也是一场游戏。就像角色扮演的通关游戏。但我很好奇,伯利克先生,你们是用什么来区分现实和游戏的?你从来没有想过,或许这里的你才是真实的吗?”
“而外面的一切,或许才是一场游戏。一场伍德先生说的那种,角色扮演的通关游戏。”
黎渐川倏地抬眼。
马库斯小小的下巴从围巾里伸出来,嘴角裂着单纯而好奇的笑容。额前过长的发丝被灯光裁成细长的阴影,如蜿蜒的毒蛇爬在那张苍白稚嫩的小脸上。
餐车门被嘎吱一声拉开,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进入餐车。
“嘿,看来今晚什么都不可能发生了。”
一片高大的阴影在灯下晃了晃,潦草地披着睡袍的伍德皱了皱他通红的酒糟鼻,冷漠玩味的眼神瞟过黎渐川,掩饰着一点微不可察的烦躁的恶意,漫不经心地坐到了马库斯的隔壁。
在他身后,史密斯带着费雯丽走进来。
费雯丽深深低着头,任由自己的发丝遮盖住面容。
史密斯在她身前,穿戴整齐,不见负责和他同住的两位男警官。一进门,史密斯的目光就牢牢地锁定着马库斯,眼眸里藏着幽深难辨的意味。
他挑了马库斯斜对面的餐桌坐下,随手推了推单片眼镜,面孔斯文温和地一笑:“真的很遗憾,马库斯,你的治疗明明还没有结束。”
他好像令马库斯感到畏惧。
马库斯的后背紧紧靠在椅背上,小小的身子大半被伍德挡住,唯一露出来的侧脸露出一个恶劣冷酷的表情:“我想我还是懦弱的,医生。否则你已经死在了昨晚。但现在或许也不迟。”
“我猜到是你了,马库斯。”史密斯翘起腿,有些高兴地笑起来,“昨天晚上我就很想见到你。但你却一直在躲避我。那些家伙已经都死掉了,你没有任何必要再躲避我,不是吗?”
“而且今晚的你……”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应该也没有能力杀死我,对吗?”
话音刚出,餐车内的灯管突然发出滋啦的刺响,如短路一般不稳定地闪动着,乍明乍暗,将原本沉郁如油画的餐车陡然染上阴森恐怖的色调。
但坐在餐车内的每个人却都视若无睹。
阴翳与刺目的光明在几人脸上交错。
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随着光影的变换弹动,马库斯陷在暗处的身体不知不觉站了起来。
但他并没有来得及做些什么,就被一道姗姗来迟的清冷声音截断了后续:“如果不是答案已经确认,或许你真的有可能达成你的目的,史密斯先生。”
幽凉浮动的暗香落在身侧。
黎渐川侧目,看见宁准那对漂亮的红宝石袖扣擦过视线,在昏暗的光下闪过诱人的光泽。
“观众已经到齐了,侦探先生。”
宁准落座,抿着丝戏谑促狭的笑将两样东西放在黎渐川面前,口齿间咬着的称呼文雅清晰,夹着点低低的暗昧。
桌面上多的两样东西,其一是一封暗红色的婚礼请柬,其二是一封泛黄显旧的乘车说明。
黎渐川猜测这应该就是刚才的晚餐上四号佩妮夫人承诺的线索。
很显然,无论如何佩妮夫人都打算苟到最后了,即便是明确要解谜的今晚,她也并不打算出现。
这是相当聪明的做法。
她对他和宁准还处于试探防备阶段,信任薄弱,且没有伍德的自信,贸然出现才是愚蠢。
周遭若有似无的注意力聚过来。
顶着一道道阴冷估量的视线,黎渐川拿起两样物品看了眼。
婚礼请柬是一对远在东亚的朋友寄给佩妮夫人的,希望她可以乘坐这趟寂静号列车前往参加他们的婚礼。
在请柬的背面角落,有一行笔迹凌乱的小字,像是处在混乱状态下书写的。
字迹的内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