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胡中年男子好不容易装出来的前辈姿态瞬间消失,只见他吹胡子,瞪眼睛,怒道:“黄口小儿,你这方子,老夫暂且不说是否可行,单说这药量问题,你看看,各位也看看。”
他一边说,一边抖得药方“哗啦啦”作响,挨个展示给周围的人看,道:“你们可见过连药量都不注明的药方吗?”
众人摇了摇头,有些人又开始讥讽起来。
“你这小子,你可知相同的药,不同的量,药效都是大不同的,甚至背道而驰亦无不可?”
“你这样的大夫,简直就是病人杀手。”
“小子,回去再多学几年吧,毛都没长齐,竟敢出门行医。”
……
人若太年轻,总会被冠上经验不足,办事不牢的印象。
方承天很年轻,比营帐中的所有人都年轻。
而且他还在一群比他年纪大的大夫面前,自称可以治好朱将军的病,那些人怎会不震惊,怎会不诘难?
甚至有人开始将矛头指向朱存。
“朱校尉,你若是将朱将军的性命交到此人手上,朱将军恐怕命不久矣。”
朱存的脸早已变得阴沉无比,恼他们不给他面子,竟当着他的面,挖苦他带回来的人,同时也恼方承天说话太狂,疫病他虽不会治,却也知道这病药石难医,可方承天却自信满满,不免在他心中落下狂妄自大的印象。
他并未见过方承天的医术,只因自家三弟已然病入膏肓,他病急乱投医,抱着多找个大夫,多个希望的想法,才将方承天带了回来。
可如今方承天开个药方,竟连药量都不会把握,他对方承天的信心登时消失殆尽。
“不对,方才他一言道准三弟病情,应该是懂医术的,可是他又为何连药量都……”朱存转念一想,皱起了眉头。
这时,那八字胡中年男子又说话了,他指着手中的屠苏酒葫芦,瞧着方承天,冷笑道:“小子,你说这里面装的是屠苏酒,你可知屠苏酒药出自何处?”
这些人一言一语,无不是诘难自己,方承天就奇怪了,自己都还没开始医治呢,他们凭什么说自己不行?
顿时,“不争便是争”的警言,被他抛之脑后,冷冷道:“出自备急千金要方!”
那八字胡中年男子又道:“那你可知备急千金要方已经失传百年了呢?”
方承天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知道。”
备急千金要方的确已毁于安禄山叛乱,失传百余年。
可毁掉的只是不完整的抄本,当年神医孙思邈著下《千金要方》、《千金翼方》,传于弟子,令其广传天下,普济百姓。
可他弟子为了个人名利,却将医书重要内容藏于私,流传于世的全是一些普通方子。
从此,真正的千金方一直掌握在这个弟子手中,一脉传至今日,传到了方承天手中。
屠苏酒作为辟温篇中唯一流于世的药方,这些大夫有所耳闻,但太乙流金散,辟温杀鬼丸这些,他们却从未听过,加之药方出自年轻无比的方承天,他们自然更加不信。
“那你拿早已失传的药来忽悠老夫,你觉得很好玩吗?”那八字胡中年男子猛地将酒葫芦掷向方承天。
方承天轻轻伸手,将酒葫芦抓在手中,轻笑道:“我劝您老还是喝点屠苏酒,虽然朱将军得的只是普通的热疫,年轻力壮之人,就算被传染了,大多都不会有事,可您老这瘦弱的身子,就不一定吃得消了。”
“你……”八字胡中年男子怒指着方承天,大口吸着气。
旁边一个稍微年轻些的男子瞧着方承天,冷笑道:“后生,你当真是无礼至极,你可知这位是谁?哼,他可是郓州城有名的神医王子阳王神医。”说完,他瞧着王子阳,一脸的敬佩之色。
王子阳挺了挺胸,捋着半寸长的胡须,干咳道:“些许薄名,不足挂齿!”他话说得谦虚,可他那模样,说不出的傲慢。
朱存听了方承天的话,满脑子疑窦,他三弟长得牛高马大,身子壮得像头牛,若按方承天的说话,不该得病呀?!于是,他问道:“方大夫,你看我三……朱将军身子这么壮实,怎么会得病呢?”
方承天轻笑道:“我只是说不容易,并不是不可能,朱将军生病前是不是事情太多,人过于疲累?”
朱存点了点头:“朱将军生病前刚打完一仗,然后又连夜赶到郓州,的确有些劳累。”
方承天解释道:“人若身子疲累,疠气便易入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