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枭采到草药后心情甚好,将唐守中特地让他从林城带来的好酒取出,与张伯两人在院中吹着山风,就着山中野味,推杯换盏,喝起酒来。叶拂衣善饮,却不甚好酒,只略微相陪数杯,便早早回自己房间歇息。
半夜,玻璃窗被人轻轻敲响。
“谁?”叶拂衣轻声问道。
开门出去,只见老张正柱着根拐杖,佝偻着身子站在窗外。向他轻轻做了个手势,转身带着他一路向山巅走去。
老张已经风烛残年,面容看上去,年纪比叶天士与唐守中的年纪还要大,也没有二老那般精神矍铄。
隐隐约约的酒气顺风而来,叶拂衣有些奇怪。张伯明明肺疾初愈,又跟林远枭喝了一夜的酒,还不好生调养,深更半夜,又要带他去哪里?
一路前行,速度极慢,老张在弯曲山路中,不断走走停停,走一阵,歇一阵。比昨夜叶拂衣在深山中独自来来回回,上上下下两次所花的时间还要长。
“张伯,你老人家歇歇吧。”叶拂衣几次想伸手去搀扶他,都被他倔强的将手轻轻甩开。
终于上到峰巅,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峰巅似乎原来曾经有过寺庙,如今只剩了断瓦残垣。在夜雾映衬之下,满目疮痍,更觉荒
凉。
老张颤颤巍巍在一块断裂的石粱上坐下,忽然露出一抹神秘兮兮的笑容:“叶少,你猜猜看,我今年多大年纪?”
“七十几?还是八十几?”叶拂衣微微一愣,为什么要这样问?
从老张体内五脏六腑老化衰竭的程度来看,除了他原本修行过后的宽阔的经脉,怎么看也应该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不,我今天才五十三岁。”老张笑容苦涩。
“五十三?”叶拂衣心中疑惑更甚,几欲叫出声来。
“叶少,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何会在深夜将你叫上这险峰之巅来?”老张头沉默片刻后,复又开声问道。
他忽然说急了话,又连声咳嗽起来。
“张伯,你老人家慢慢说,不要急。山顶风大,雾湿。有话为什么不在家中说话呢?”叶拂衣在他对面坐下,今夜与昨夜一样,残月寒辉,静静洒满深山。
“有些事,在心中已经埋藏了太久太久。今夜借着酒意,我想将一切都告诉你,却不想被小四听见。叶少,我已经风烛残年,今日不知明日事……”老张头苍老的面庞,微微仰望着天空,像是想起了昔年无数峥嵘岁月。
“叶少,我的父亲本是水木山庄中贴身随侍在你爷爷身边的侍卫。所
以,我一出生,也就注定要跟着老爷与少爷。”老张头平复一下心绪,语气变得舒缓。
那二十多年前的往事,终于就要在叶拂衣面前徐徐展开。
“一次任务之中,我父亲早逝,老爷就将幼年时我安排在少爷的身边,亲自照料,算是少爷的近身随侍也是药童。老爷待我恩重如山,我当年所会的一切,都是由老爷亲自教导。”老张说起叶天士来,语气之中仍是充满深深的感恩。
叶拂衣心中霎时明了,为什么初入张家村时,老张见到他时,为何会如此心神激荡。原来,果然如大尊穆旻鋈所说,是叶氏故人。
老张顿了顿,方才接着道:“虽然我修为被废,小四终生不得修习古武一道,也是因为少爷之事而起。可是,我从来没有怨过老爷,我只恨自己当时没有能力阻止那场悲剧上演……”
老张并不怨恨叶天士,只是,他的声音开始微微发颤。
“悲剧?是什么悲剧?”叶拂衣轻声问道,稳如磐石的手掌霎时沁出了汗意。
“叶少,你今年二十一岁了吧。那一年的冬天,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迷离夜雾,寂寂空山,老张缓缓地道,声音在暗夜中听来无比苦涩。
那一年是华胥国被租借出
去的一块土地,经过九十九年沧桑,回到华胥国怀抱的一年。
那一年,水木山庄还未分崩离析。
而叶拂衣的父亲与母亲刚刚诞下麟儿半年,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时候。
有一名身在香江的病人,辗转委托人找到二庄主穆旻鎏,想请一名高明医士,前去出诊。
大尊与唐守中,叶天士三人看过医案之后,都认为这病虽奇,却不是无医之症。水木山庄当时人事繁杂,各有要务,三人尽皆抽不开身。
所以,三人经过商议之后,便将叶拂衣父母派去香江出诊,也算是给青年夫妻一次度假的时候。
叶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