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脚下一滞。
李孝接着道:“还带回个来路不明的丫头,你知道不知道江南吕家的事,一百多口子,都给砍了脑袋,怎知这丫头不是吕家余孽呢。”
接话的,是李忠:“三春是山东人,不是江南人,再说吕家是天大的冤枉,不过是因为吕老爷子在世时教过反贼成晋读书,教书育人,又没让他去谋反,何况吕老爷子已经过世多年,朝廷还掘了他的坟,鞭挞其尸,又将吕家一百多口砍头的砍头绞死的绞死,一个都不留。”
李孝连连嘘着:“你是真疯了,敢这样说朝廷。”
李忠道:“我的意思,都给杀了,哪里还有活口,三春只是个讨饭的。”
李孝没好气的:“行了我说不过你,总之你最好带她走,越远越好。”
李忠也有些不悦:“我师父如今也出了事,他人都不知躲到何处去了,大哥要我往哪里去呢。”
李孝气急败坏的:“你还敢提你师父,神鞭张,张风驰,据说同反贼有来往,你给我记住,以后再别说自己是神鞭张的徒弟,这不是你自己个的事,这可是关系到李家上下十几口子呢。”
李忠来了蛮劲:“怎么说我不能走,我离家多少年了,现在想留下在母亲跟前尽一尽孝道。”
李孝给他的固执弄得没辙,只好道:“随你吧。”
踏踏的脚步声起,三春听着像是往自己这个方向来的,忙躲到旁边的灌木后头,见李孝和李忠相继过了月洞门往上房方向去了,三春这才闪出来,呆呆的站了一会子,继续去找书房。
铁匠李,同毡帽杨、绸缎洪、生药白等等一样,都是可以追溯到太宗年间的老字号,有的甚至在前明即是响当当了。
李家祖上打铁为生,正如厨子分小饭馆和御膳房一样,铁匠也分等级,曾经的铁匠李家也有过辉煌,还为康熙爷铸过宝剑呢,到了李忠李孝这一代没落了,打造兵器如今只能改作打造剪刀、铁锅、马掌、农具等等日常物事,但祖上传下来的宅子却非常大。
所以,三春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书房,是个独立的院子,正房面阔三间,还有东西耳房,院子里皆是青砖铺地,靠墙两口鎏金大缸,正房廊柱红漆斑驳到快悉数脱落,显而易见这宅子有些年头没有修葺了,忽然想起李忠捡到她的时候很是仗义的说,我家大业大,不差你一张嘴,而今看来,李家可真是家大,但却未必业大,大春二春闺阁女儿,还不是抛头露面的杀猪卖肉。
想起这些,三春感叹,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来到书房门口当当敲门,敲了半天房门才从里面打开,门槛内站着个少年,身量纤弱,面皮白净,穿了件青布长衫,外罩青缎子皮马褂,头上一顶青麻瓜皮帽,手中捧着一卷书。
三春想这应该就是子儒少爷,就道:“老太太叫少爷去用饭呢。”
那少年果然是李子儒,见其面孔陌生,问:“你是谁?”
三春道:“我叫李三春,是新来的丫头。”
李子儒打量着她:“我大姐叫李大春,我二姐叫李二春,你叫李三春,按理你该是我三姐,可你长的不像我爹也不像我娘,你比他们都好看。”
三春觉着,这位少爷的心智有问题,也不知如何接他的话,索性沉默。
李子儒突然如梦方醒的:“你是我爹在外头养的女人生的?”
三春觉着,这位少爷的心智有大问题。
李子儒又道:“咱们既然是同父异母,那也是姐弟,三姐。”
说着还深深鞠躬,三春闪身躲开不受他的礼,道:“你弄错了,我不是你的亲姐也不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我是你二叔捡回来的。”
李子儒怔愣下,忽然惊呼道:“天啊,我怎么忘了,你应该是我二叔的女儿!”
三春一口气没喘匀乎,咳嗽起来,想李忠也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而自己已经十六,这样年龄差如何做得父女,可李子儒说得极其认真,三春叹口气,这个少爷,读书读傻了,无心多做解释,再次重申:“老太太叫少爷去吃饭。”
李子儒点头:“那我该叫你堂姐还是堂妹?”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遇到李子儒这样的读书人,三春无奈的叹口气,转身先行。
一顿饭,李子儒都在时不时的偷看三春,看得三春浑身不自在,总算是用罢晚饭,见李子儒给他押走了,三春松口气。
天已经擦黑,刮了几天的风沙终于消停,李家的男女主子也分别回房安置。
三春是个打杂的,得了大奶奶崔氏的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