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招工告示,子儒不在话下,转瞬写好交给了李孝。
李孝不识字,但见那纸上龙飞凤舞,便觉着好,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钦佩儿子的,当下冷着脸对儿子道:“好好用功。”
说完拎着告示去了大门口,让二春去厨房拿了些米饭来,含在嘴里嚼了嚼,米饭就着唾液,黏黏的,然后就把告示贴在门前那棵老槐树上,而他,就坐在铁匠炉的门口看,等着胳膊粗力气大的壮汉蜂拥而至。
少时,还真有人围拢过来看,只是那些人看了几眼,便摇头走了。
李孝暗想,难道是我给的工钱太少?不少啊,这趟活也就个把月,给了五两银子的工钱呢,可算是重赏了,还不是因为打铁是个苦差事,工期又紧,所以重赏。又一想,难道是我铁匠李名声臭了?倘或如此,果郡王府为何点名要我来接这个活儿呢,可着北京城,开铁匠炉的又不止我一家。
百思不得其解,想过去问问那些看过招工告示的人,不想这半天一个都没来,他估摸着三春那丫头浑身上下透着机灵,问问她去。
铁匠炉距离肉铺几步远,他踱过来,正看见大春指使三春卖肉。
卖肉?三春看着案板上白的白红的红一坨坨的猪肉,道:“我不会。”
大春拿着剔骨刀,熟练的将肉同骨头剥离,轻蔑的看她一眼:“吃肉会不?”
好久没吃过肉了,三春舔了下嘴唇:“特别会。”
大春将抓起铮亮的刀嘡啷丢给她:“那就会卖。”
三春无奈的操起刀,见她拿刀的姿势准备上阵杀敌似的,二春噗嗤笑声来。
这时有个妇人胳膊上挎了个篮子过来道:“给我称一斤肉。”
三春安之若素。
大春道:“喂,称肉啊。”
三春啊了声,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份,一刀扎在肉上,割了下,没割动,再使劲,还是没割动,于是换成双手攥刀,脚蹬案板底下,咬牙,瞪眼,用力,那架势,打远处看,她不是在割肉,而是在杀猪,终于将肉割下来了,她直接丢给那老妇。
大春一把夺了回来:“你疯了,这足有一斤半。”
三春一拍脑袋:“忘记称了。”
二春哈哈笑着:“三春,你不像是个穷苦人家的丫头,倒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
三春忽闪下眼睛,什么都没说。
那妇人瞥她了也眼,问二春:“她叫三春,她是你什么人?”
二春方想说她是家里的使唤丫头。
那妇人掩口坏笑:“该不会是你爹在外头养的女人生的,咯咯咯……”
刚好李孝来了,听了这妇人的话,抓起案上的一把刀,使劲插在肉案上,冷冷道:“还真让你说着了,她就是我的女儿。”
那妇人呸了口:“如今杀猪卖肉的都养小老婆,没天理了。”
李孝气道:“杀猪卖肉怎么了,杀猪卖肉你也得看是谁在杀猪卖肉,可着北京城,谁不知道我铁匠李。”
见他瞪着眼珠子,那妇人啧啧道:“开个玩笑而已,还急了。”
李孝叉腰横眉:“你是来买肉的还是来说笑的,想说笑,去茶楼,那里人多。”
常来常往,那妇人只知道他一贯的好脾气,今天可是第一次见他发火,叨咕句“见鬼了”,扭头气呼呼的离开。
大春看着余怒未消的李孝,过来他身边问:“爹,您今儿怎么了?”
二春咬着手指,也是一脸惊骇。
李孝一边拾掇猪肉一边道:“没啥。”
说完喊三春:“你识字吗?”
三春顿了顿:“粗略识得几个。”
李孝点头,将手一指:“你去看看那告示上都写着啥。”
三春伸长脖子望出去,见门口那棵老槐树上像是贴着一张纸,她应了声,出了肉铺来到老槐树前,举目看,方方正正的一张大纸,最上面写着招工,下面写的可就多了,开头便是——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看到这里,三春一怔,这是招工告示还是……继续看下去——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
三春讶然,再看下去——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地方逼仄,后面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