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烛火渐弱。
夫妻二人相对而坐,钮钴禄氏小心谨慎的看着允礼。
其父阿灵阿获罪,罪不及家人,只是当时钮钴禄氏亦是忧心忡忡且心灰意冷,好歹允礼善待她,虽彼此算不得伉俪情深,也还是相敬如宾,这对于一个女人,已经足矣。
听允礼说不娶吉雅是因为吉雅的父亲巴根,钮钴禄氏遂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于是才有此一问。
允礼微微一笑,探身将自己的手覆盖住她的手:“昔人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我是结发夫妻,自当白头到老。”
他话毕,钮钴禄氏潸然泪下,恐允礼嫌她失态,忙掏出帕子擦干了眼泪,道:“爷且歇着,吉雅的事交给我吧。”
说完离去,待用过早膳,便让人将吉雅请了来。
两家不是世交,只因吉雅对允礼的感情,而钮钴禄氏顾忌吉雅是巴根的独女,便常来常往,侧福晋孟氏性子沉静,与其说是贤淑,不如说是避世,她对府里的事一概不过问,所以接待吉雅的事就落在钮钴禄氏身上,也因此吉雅同钮钴禄氏很熟。
听说钮钴禄氏找她,吉雅并未多想,来了之后依着规矩给钮钴禄氏请安。
钮钴禄氏吩咐:“请格格坐。”
吉雅喜欢独来独往,堂堂多罗郡王的爱女,平时身边也不带一个丫头,含羞过来搀她坐,她却大大方方的自己往钮钴禄氏对面坐了,眉目间颇具英气,说话也是铿锵有力:“福晋叫我来何事?”
钮钴禄氏端着一杯茶,闲闲的用杯盖拂着茶水:“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你和咱们爷的事。”
吉雅不知就里,还以为钮钴禄氏帮她在允礼跟前说合呢,难掩欢喜道:“王爷答应了?”
眉宇间的英气瞬间幻化成柔情,这柔情,是她许给允礼的专属。
钮钴禄氏淡淡道:“王爷拒绝了。”
吉雅笑容一敛。
钮钴禄氏也未喝一口茶,直接搁在炕几上,轻叹:“这么久,格格该努力的也努力了,我该帮的也帮了,所以我劝格格,放弃吧。”
吉雅立即道:“不行,我怎能放弃。”
钮钴禄氏无奈的摇头:“有道是两情相悦,一厢情愿的事,即便算计心机的得来,也见不得是好事,格格冰雪聪明,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吉雅很是固执:“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王爷对我视而不见,却对那个臭丫头情有独钟。”
钮钴禄氏一怔:“臭丫头?”
吉雅道:“大福晋不知道吗,王爷昨晚为何不回府来睡,是因为同一个姑娘约在客栈了。”
约在客栈,说好听的是私定终身,说难听的是偷情。
因为了解允礼的人品,钮钴禄氏难以置信:“同一个姑娘约在客栈?格格怕是误会了,咱们爷断断做不出这样的事。”
吉雅冷笑:“到底是大福晋贤惠?还是大福晋老实呢?昨晚是我亲眼所见,我也打听过了,那丫头叫李三春,是府上教拳师傅李忠的侄女,她大概就是通过李忠认识了王爷,我可是闹不懂了,王爷何等眼界,怎么会看上那么穷丫头呢,就算她有几分姿色,谁的模样又比她差了,王爷却视而不见,这只能说明她手段高明,狐媚子一个,才能让王爷对她动了心思。”
想着三春那种市井小民的流里流气,再想想自己的高贵娴雅,越说越气,竟气得一拳打在炕几上,震动上面的茶杯叮当做响。
钮钴禄氏皱皱眉,随即吩咐含羞:“换一杯茶来。”
含羞遵命的捧走茶杯。
应嬷嬷抽出掖在衣襟处的帕子擦了擦炕几。
吉雅方意识到自己的失仪,连说抱歉。
钮钴禄氏不以为意的挥挥手:“你我之间,怎样都是可以的,可是你这脾气也得改一改。”
吉雅道:“福晋不管管王爷的事?”
钮钴禄氏反问:“怎么管?”
吉雅想了想,管允礼是不成的,这有违夫妻纲常,可以管管那个李三春,于是道:“就由着李三春勾引王爷?”
钮钴禄氏噗嗤一笑:“你也忒小看咱们爷了,可着京城,不知多少闺秀仰慕咱们爷呢,又岂能给一个小女子勾引。”
吉雅着急道:“福晋是没见过他们两个相处的样子,那感觉,那感觉……”
她通晓满蒙汉三总语言,也只是会说而已,本想用词汇形容一下允礼与三春之间的那种感觉,却从自己所会的那些局限的唐诗宋词中找不到一个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