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晌,酒意微阑的三春坐在廊上赏花。
她所住之地是跨院,多栽种桃李之木,正是酣春时节,满庭花儿盛放。
一场风起,摇落一树花雨,仿佛昔年流光,披着繁花而来的,是倾国倾城的母亲,她霍然而起,待扑向那场花雨,风止,花落,一切归于静谧。
如同失了魂魄,她呆呆伫立。
“姑娘,有人给您递了封信。”
三春一回头,见是老张,而今她同李忠定了亲,身份尴尬,叫二奶奶还未过门,叫三小姐已是明日黄花,所以老张如此称呼她,也算贴切。
三春接过那信,老张告退而去,三春感慨,若是在江南的家里,即使自己不受大夫人待见,也是堂堂的小姐,门子断不会闯到内宅来,回事的都是丫鬟和婆子,所以李老太太和李孝固守的铁匠李名号,不过是自欺欺人。
打开信来看,心中诧异,在京城自己可没有认识的朋友,而亲人都已经做古,谁会给自己写信呢?
不看开头先看落款,竟写着“蓬山客”。
三春轻嗤:“装神弄鬼。”
再从开头看起,是一首小诗:“吾是蓬山一狂人,不缘修道却缘君。待得月上柳梢后,竹苑茶楼春意深。”
看罢,三春琢磨这蓬山客到底是谁?这首诗很是拙劣,不过是李白的胳膊元稹的腿,东拼西凑而成,后两句意思很明显,是邀她在晚上去竹苑茶楼见面。
三春首先想,会不会是李忠设计的,那厮粗狂,该不会也学书上戏里的桥段,以此哄她开心。
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到其他人。
管他是谁,但去还是不去?却犯了合计。
至晚间,饭也用罢,李忠还没回来,三春觉着差不多就是那家伙搞的鬼,但去还是不去,她仍旧没拿定主意,同李忠约会,为何觉着这么别扭呢?
可是不去又怕他没完没了的等下去,那厮心眼实诚。
所以,三春还是决定去赴约。
简单收拾下,便去了竹苑茶楼。
她同李忠定了亲,出入自由了很多。也幸好她同李忠定了亲,大春虽然气得暴跳如雷,也还是忌惮李忠的脾气,所以只能在自己房里骂得唾沫横飞,却不敢来跨院找三春的麻烦。而贵才旧伤新伤,卧床不起,三春也落得眼前干净。至于二春,吃粮不管事,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她还能端着饭碗吃得喷香。李孝铁匠炉肉铺两下的忙,更在心里惦记珺宝那个儿子,没工夫理会其他。崔氏,最近迷上了听戏,小福唱念做打样样地道,很受崔氏喜欢。李子儒,可以当他不存在。
所以,三春顺利的出了李家。
然北京城何其大,她走了快半个时辰才到茶楼,举目看,如此清雅的名字,来此的应该都是风雅之人,一想起李忠……她微微一叹,拔腿进了茶楼的门。
跑堂的伙计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有客人到,立即迎上前招呼:“姑娘一个人?”
三春顿住,邀她前来的那个蓬山客,并无说在哪个雅间见面,正琢磨该如何打听,是那么熟悉的龙涎香浮荡而至,闻香识人,她猛一抬头,允礼慢悠悠的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竟然是他!
三春扭头就走。
允礼的声音轻轻飘了过来:“等等。”
三春只好停下,茶楼实乃公众之地,不知有谁在看着呢,她只能回身施礼:“王爷,这么巧。”
允礼仍旧是微波不兴的神态,转身道:“跟我上来。”
三春兀自站着不动。
允礼走了几步没听见脚步声,回头看:“磨磨蹭蹭作何?”
三春撇撇嘴,没见过哪个男人约女人会是这种命令的口吻,无奈跟他上了楼,进了个雅间,伙计过来问要什么茶水,允礼看向三春。
三春道:“废茶。”
伙计一愣:“姑娘,咱们这没有。”
三春知道这种茶楼怎么会有穷苦人家惯用的废茶呢,她是故意的,道:“那就白水吧。”
伙计为难的看去允礼。
允礼挥挥手:“上杯白水来。”
伙计应声而出。
允礼指着自己旁边的椅子,示意三春坐。
三春却耿直道:“草民不敢与王爷同坐。”
允礼扫她一眼,便一副“爱咋咋地”的表情,然后从身上摸出一张银票递过去:“买个宅子。”
三春低头看那银票,鹦鹉学舌的问:“买个宅子?”
允礼却未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