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云气渐重。
三春倚着廊柱,这样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如意过来劝她:“姑娘回房吧,一天了都没消息,二爷怕是回不来了。”
三春不动,也不说话,起初,她心里是笃信刘景泰的,只要刘景泰若肯帮忙,李忠必然无恙,然这个时候李忠还没回来,她对刘景泰的笃信开始动摇,想着假如允礼在家该多好,转而又好奇,允礼去了哪里?
忽然发现,自己对允礼的依赖远胜过李忠,这可真是要命。
垂眸一叹,听有脚步声,心里的狂喜如惊涛骇浪,激动得身子都颤抖起来,猛一抬头,见李忠大步流星奔向她。
如意那里已经喊道:“是二爷回来了!”
三春心里道了句阿弥陀佛,下台矶,迎去李忠,嘴角是难掩的笑意。
李忠看上去并无遭受刑罚,仍旧是神采奕奕,见了她竟还能哈哈大笑:“怎么样,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康亲王又奈何得了我,还不是让衙门将我放了。”
如此说,三春猜测,大概刘景泰做了回无名英雄,这倒出乎三春的预料之外,刘景泰长的慈眉善目,其实看仔细了,你就会发现他的狡诈和阴鸷,这也不足为奇,他是打风云变幻的宫里出来的,伺候的又是尊贵的王爷,若没有三头六臂,如何这么多年一直恩宠不断呢。
刘景泰不说,三春也索性不说,省得让李忠知道自己去求果郡王府的人而不快,开口只是问他:“去上房看老太太了吗?”
李忠道:“先来看的你,怕你担心我。”
其实三春明白,这话应该反过来说,是他担心自己,心中的感动和感激,常常被另外一种情愫干扰,只要听他柔情蜜意,便如坐针毡,淡淡道:“赶紧去看看老人家吧,哭了一天,那么大的岁数,身子受不了的。”
李忠点头:“这就去。”
说完转身即走,走几步回头看三春,咧嘴而笑。
三春礼貌的还他一笑,心底,有些酸楚,挥挥手:“去吧。”
李忠走了,三春也放下一桩心事,回房歇着,手托腮半伏在炕几上想心事,总觉着自己对这份感情有些心不在焉,这对李忠不公,假如分手……
猛地一个激灵,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母亲说,活下去,所以,自己该努力活下去,而李忠,是最好的依托。
怅然而叹,为了摒弃胡思乱想,索性抓过书来看,看了大约一个时辰,眼睛有些累,困意袭来,于是搁了书,伏在炕几上就睡了过去。
未知过了多久,轰隆隆的雷声把她惊醒,睡眼朦胧中见如意正在关窗户,她叹了声,又下雨了,暮春时节,这雨水未免太频繁,正想问如意外头晾晒的衣物可有收回,耳听咚的一声,房门给人撞开,惊得一回头,见李忠闯了进来,酒气熏天,上衣也不知丢在何处,赤裸着上身,健硕的手臂隆起一块又一块的肌肉,头发和身上皆是半湿。
如意过去道:“二爷来了。”
李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你先出去,我有话跟三春说。”
三春似乎预感到什么,忙道:“这时辰又是这样的天气,你让她去哪里呢?”
李忠胡乱往外一指:“随便哪里都成。”
如意见他醉了,已经胆怯,就道:“我去厢房。”
说完不等三春开口,蹬蹬跑了。
房门咚的关上,三春心就一抖,装着若无其事的让李忠坐。
李忠却道:“咱们成亲。”
三春提起茶壶的手僵在半空,也不回头,一壁倒茶一壁道:“你喝醉了么,我爹娘家人故去未满三年,我需要守制。”
李忠大手一挥:“守制是男人的事,女人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三春道:“你说的也没错,可你别忘了,我的父母家人并不是瓜熟蒂落而亡,他们是惨死,冤死,血海深仇我不能报,难道我为他们守个三年两载都不能?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正如老太太说的,我是个不祥之人,沾上我的人都没好下场,所以……”
顿了顿,鼓足了勇气:“我们不合适。”
李忠一愣,明白她所谓的不合适是分手的意思,就道:“按你说的,我师父还是朝廷海捕的反贼呢,我也不祥。”
三春摇头:“这不一样,神鞭张只是你的师父,且他有罪无罪还未可知,多半是莫须有的罪名,而我的家人,他们是朝廷宣告天下的反贼,连长眠于地下的祖父都未能逃过此一劫,鞭尸,死了的人或许无知无觉,可是活着的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