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一个夜晚会是如此的漫长。
李忠独自坐在院子里,天际泛白,且有鸡鸣,两坛子酒业已喝光,他还是毫无睡意。
当十九姑跑回来欢天喜地告诉他三春即将同允礼成亲,他就傻了似的僵在当地,十九姑摇了他半天,他方痴痴呆呆道:“告诉三春,我会送个大礼恭贺她新婚之喜。”
明天,明天即是三春出嫁的日子,玉珈也听说了此事,问他:“二爷要不要送份贺礼?”
他的神色和语气都是那么的正常:“送是一定要送的。”
玉珈又问:“可送什么好呢?”
因父亲陷入牢狱,母亲及家人寄居于此,玉珈怕老太太和李孝并崔氏不情不愿,所以变卖了大部分珠宝玉器和首饰,用以买米买面买菜,以至于她现在算不得囊空如洗,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事了。
李忠似乎早有决定,道:“这事你不必管了,我去张罗。”
而今他也是有了官位的人,即便是挪借,玉珈想,也不是什么太艰难的事,是以真就不再追问。
眼瞅天快亮,李忠回头望了眼窗户,黑黢黢的,玉珈还未睡醒,有了身子的人,容易疲乏倦怠。
甫一想起玉珈有孕,李忠长长的叹了声:“抱歉,或许不能陪你终老,如你恨我,就恨吧,我李忠这辈子问心无愧,但这回,我算是对不住你了。”
叨咕完,起身大步而去。
出了家门离开庙寺街凭着腰牌直接进了宫,按照事先探听好的,知道这个时候雍正应该在上书房批阅奏章,他是侍卫,还供职在粘杆处,有各种方便条件,很轻松来到上书房,对门口执事的太监道:“麻烦公公,我有要紧事见皇上。”
那太监不认识他,上下打量,官服还是熟悉的,就问:“大人总得通报个姓名,否则皇上问起,杂家不知该怎么说。”
李忠想胡诌个名字,恐以雍正的心机,对粘杆处了如指掌,虚假的名字他一准能听出,李忠又想假冒别人之名,又恐自己一旦失手,会累及到那人,迟疑下,道:“我乃粘杆处粘杆侍卫,李忠。”
那太监对粘杆处的人向来不敢轻慢,也知道粘杆处的人直接受命于雍正,有事可凭腰牌觐见,于是看了眼李忠的腰牌,满面堆笑道:“大人稍候。”
李忠站在门口,静静的等着,心里已然是惊涛骇浪,此一举无论成功与否,怕是都难活命,深深自责的是,为此对不住玉珈和自己的骨肉,然自己曾经对三春许诺过,大丈夫言出必行,眼看三春已经嫁人,自己对她的承诺还未兑现,所以才急着动手。
等了一会子,见那太监转回来道:“李大人,皇上叫进呢。”
李忠谢过,待想进去,那太监伸手拦着:“李大人第一次来吧,规矩上,得先搜身。”
李忠恍然大悟,忙端然站好,由着太监上下仔细搜过,方迈步进了上书房,遥遥看去,雍正垂头阅着奏章,灯火在旁,渐渐光弱,还有两个太监手指犀拂,泥塑木雕般的一动不动。
后人言:康熙累雍正苦,乾隆活的最逍遥。
康熙的丰功伟绩自不必说,雍正也算是个勤政的皇帝,四更即起,至此时已经批阅了数不清的奏章,此时打个哈欠,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听有脚步声,抬头看,对于新人李忠,他不认识,但看服色知道是粘杆处的。
李忠在礼仪的范围内站定,叩拜:“尚虞备用处侍卫李忠拜见皇上。”
规矩上,粘杆处每天都会有两个侍卫在早晨向雍正汇报一些任务的进展情况,特别重大的事,会由大头子管理大臣前来禀报,见只李忠一人,雍正有些不解,问:“怎么是你自己?”
李忠道:“回皇上,因奴才禀报给皇上的事,是关于奴才一人的。”
雍正定定看了看他,撂下手中的奏折,眉头一挑:“关于你的?”
李忠垂头:“是,确切的说,是关于奴才师父的。”
雍正凝眉想了想,想起来了,但凡有人进粘杆处,都得经过他的首肯,他也知道李忠其人,当时孙尚荣托付康亲王巴尔图举荐李忠的时候,雍正还有些忌讳李忠的师父是神鞭张,可是巴尔图却说:“正因为有这么一回事,更应该重用李忠,让天下人看看,皇上才是人心所向,即使李忠不是反贼,那也是反贼的眷属,反贼的眷属都归顺了朝廷,可见皇上是有道之君。”
当然,雍正答应李忠进粘杆处,还有另外两个原因,那就是想稳住当时已经怀疑的孙尚荣,更想离间李忠和神鞭张,最好神鞭张一怒之下找上李忠,他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