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晌午,储秀宫各种用度,皆由内务府派了下来,因是皇帝的新宠,内务府那些人熟谙宫中之道,所以无论茶叶还是煤炭,都是又好又多,也还有皇帝和皇后的赏赐,并贵妃等各宫的礼物,满当当堆在西次间。
张福得带着其他人在将那些物事检点入库,唯有静香陪在三春身边,得了机会,静香悄悄问三春:“听说后宫嫔妃住处都是皇后娘娘指定的。”
三春正喝茶,感叹皇家的一切果然都是最好的,这茶她连名字都叫不出,喝一口却唇齿留香余味无穷,觉着静香话里有话,道:“皇后主事六宫,我的住处当然是她指定的,你怀疑她存心将我安置在此?”
静香眼睛瞄了下门口,怕张福得那些人突然进来:“小姐你想,苏贵人吊死在此,阖宫皆知,这种不吉利的地方,谁都不肯住,小姐住进来之前不是空置着么,皇后明知如此还安排小姐住进来,或许是奴婢多心。”
三春搁了茶杯:“我可听说皇后娘娘心慈面善,后宫嫔妃无不敬重,或许皇后娘娘忽略了这个,或许这是宫规,我的位分是贵人,贵人就该住在储秀宫,也或许实在没有其他地方安置我了,后宫拢共那么多殿宇,女人却多得很呢,再说,哪间屋子不死人,死了人的屋子难道就得废弃么。”
静香垂手:“许是奴婢多疑,大白天都闹鬼,不知晚上……”
三春抬头看她:“你信鬼?”
静香抿着嘴;“奴婢怕鬼。”
所答非所问,三春想了想,就明白了,这姑娘,屈才只做个丫头。
主仆两个说着话,不多时检点好各种物事的张福得进来禀报,又将详细单子呈给三春看,三春摇摇手:“这些事不是该由你这个掌事操心么。”
一句话说的模棱两可,张福得吃不准她这是放了权力给自己?还是责怪自己事无巨细劳烦她?心里想,皇后娘娘指派自己来做储秀宫的掌事,还以为是升职了,现在看还不如以前做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服侍刘贵人好呢,至少刘贵人性子耿直,不必时时刻刻的猜谜语。
唯有将单子收回,再道:“禀小主儿,是时候去拜见皇后娘娘了。”
三春微愣:“这时辰快晌午,会不会撞上皇后娘娘用午饭。”
言下之意,自己不也该吃午饭了吗。
张福得含笑:“小主儿不知,宫中不同民间,一天只吃两餐,这时辰早膳已过,晚膳还未开始呢。”
也就是说,中午自己没得吃了,三春下意识的摸摸腹部,已经空空如也,怎么宫中还有这种残忍的规矩,只好道:“那咱们走吧。”
方想起身,张福得又道:“小主儿稍等,奴才去叫人备轿子。”
三春问:“坤宁宫据此很远?”
张福得道:“远倒是不远,不过小主儿这样走过去,一是失了小主儿的身份,而是对皇后娘娘不敬。”
纵使三春够聪明,也还是难以理解宫中这些琐事,用心想方想通,失了她的身份很浅显,她是皇帝的新宠么,对皇后不敬,大概就是,她的身价越高,皇后的身份越重,因为,她得乖乖的去拜见皇后。
真是累痛了脑袋方能明白,看来后宫女人,个个都生了七窍玲珑心,若非如此,便难以生存。
未几,轿子备好,两个小太监抬着,出储秀宫来到皇后娘娘的坤宁宫,至宫门,由执事的宫人一层层报了进去,半晌方传出回音:“皇后娘娘叫进。”
三春由静香搀着正想往里面走,张福得又拦下,三春愣,张福得对静香道:“姑娘是小主儿的家生丫头,理当由姑娘贴身服侍小主儿,可是姑娘刚进宫,很多规矩不懂,比如姑娘不该这样搀着小主儿,而是……”
他和青玉配合示范了下。
原来如此,静香忙伸出手臂,三春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张福得笑眯眯道:“这就对了,小主儿请吧。”
三春不禁感叹宫中的繁文缛节多的吓人,第一次穿马蹄底鞋,未免东摇西摆,搭着静香的手几次使劲按下,还是有种摇摇欲坠之感,总算捱到内殿,有宫女于门口再次禀报,隐隐听见皇后慵懒的一声‘嗯’,三春走了进去,于槅扇处有宫女打开层层的厚重帷幔,暖香扑来,三春看见向南的大炕上,端坐着一位中年妇人,知道,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乌拉那拉氏。
想自己为了复仇,可不是几个月的魔鬼训练变成舒婉柔就成了,进了宫麻烦事更多,首先就要应对这位皇后娘娘,还不知何时能侍寝呢。
明知是假,想起侍寝,也还是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