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深秋时节,看守墓园的老头在这天清早又一次天不亮便早早起了床。
等他收拾好自己打开门出去,果然没几分钟就看到一个穿着一身肃穆黑色的高大男人手中捧着一捧玫瑰,踏着石阶,一步一步向上走来。
老头认得他。
不仅仅是因为他长得俊,穿戴气质都是有钱人的模样,也不是因为他每年都这个时间点准时来,还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给人扫墓却带红玫瑰的。
怪人。
老头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已经挂上了殷切表情。
“陆先生又来看弟弟啊?”
陆言朝老头点了点头。
“我每天都有好好清理维护着呢。”老头像是有些邀功似的。
不过其实他纯粹就是想表示一下自己有在好好工作,没有白费这人每年都付给自己的大笔辛苦费。
而且这个人看上去就很不好接近,但是只要一提到和弟弟有关的话,就会变得温和许多。
说起来,第一回这人来的时候,看到他手里的玫瑰,老头还以为他是来看早逝的妻子的,谄媚着说了一嘴之后,这位先生那骇人无比的表情,他到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可是玫瑰不就是送给心上人的吗?
哪有人给弟弟扫墓拿红玫瑰的啊?
也不怪他误会吧?
真是个怪人。
“谢谢。”
果然,一说起和弟弟有关,这位有钱的先生就变得很好说话。
“应该的应该的。”老头连连摆手表示当不起这声谢谢,“那您忙,我就不打扰了,您放心,还是和以前一样,您待多晚都可以,我等您。”
陆言这次没有像之前每一次一样点点头就走,而是顿了一下说道,“今天,不用等。”
“啊?”
老头唬了一大跳,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陆言的脸色,心里蹦出好多个念头。
这意思是这次很快就要走吗?
还是……
最离谱的一个念头是:他该不会想自杀吧?
或许他实在太不会掩饰情绪了,只听这位陆先生又说道,“我今天想多看看他,明早才会走。”
“哦哦,哦好的,那您请,您请。”
直到人越走越往上,看不分明了,老头才挠着头往自己屋子走去。
“嗐!也真是感情够深的啊,年年来看,年年这么早,每回都待到最晚,这次干脆要过夜了?啧啧……”
而且上面埋的到底是什么人哦。
每年的明天,也就是那人的忌日,来的人非常多,有些人一看就很有身份,虽然低调但他看人的眼睛可是很毒的。
还有些小姑娘,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的。
嗐——
老头不懂,算咯,回屋睡觉咯。
*
陆言捧着红玫瑰,拾级而上,他走路的步子间距,姿态,都很从容且优雅,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慵懒随性的意味。
与他从前步履匆匆雷厉风行的模样很是不同。
他今天在黑色里面穿着的是一件酒红色的衬衫,其实和他这人的气质不是特别搭,但是当然也不丑。
他浑身上下,从气质到穿戴,处处都透着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这么多年了,大概有七八年了,他看起来一年比一年更冷静理智,一年比一年更平静淡然。
然而最熟悉他的人每每看着他,却觉得,他其实早就已经疯魔了。
在墓碑前站定,男人弯下腰,用手轻轻拂去了落在墓碑上面的露水,然后才把花放了下来。
墓碑上,青年容颜俊美,眼神深邃,嘴角虽然扬着一抹浅笑,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依然高贵淡漠,难以靠近。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墓里什么都没有。
那一场大火和爆炸,把一切都烧没了。
这只是一个放了陆时生前一些用品的空墓罢了。
那个人,就是料定了自己会这样,所以才故意选择那样的方式离开吧。
就算死了,也不想被扰了清净,很坚定的履行了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不见,永世不见。
“阿时,哥哥来看你了。”
陆言毫不在意的席地坐下,静静凝望着照片里的青年。
“你看,如果你当时不要那么任性,活着多好,那样哥哥就真的不会再来烦你了,哪怕想你想得要疯了,都可以永远不再出现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