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位于朱雀大街,一路朝东,是进入京城的主要大道之一。
今早雪刚停下,各府下人就出来各自扫雪,将雪压实堆在墙边。
李意清坐在马车上,宽大的毛领雪氅将她包得只剩一个脑袋,她怀里还揣着汤婆子,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忍不住掀开帘子的一角。
有一辆驴车从外面经过,碾过庞府门口小厮刚刚堆起来的雪。
小厮骂得难听,驴车的主人脸色也很不好看。
驴车的主人身穿朱红色官袍,手下只有一个赶驴车的杂役,看到庞府两个字,微微鞠躬俯身道:“我是和州的知州,赶在岁贡前回京述职,实在不是有意冒犯大学士,还请大学士原谅则个。”
和州知州的口中,只谈庞大学士,不提小厮分毫。
小厮仗着自己背靠大学士,颇有几分狗仗人势。
他嚷嚷着:“和州知州,是什么地方,听都不曾听说过。”
还随意揪住一个路人,问他:“你听说过吗?”
路人不想卷入掺和,腿脚麻利地跑了。
和州知州脸色难看,他拱手道:“这位小兄弟,这雪我们帮你扫完,此事可否了了?”
小厮见他退让,脸上越发骄傲自满。
嘴上的话越说越来劲。
他骂的正欢,忽然,庞府中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人。
来人身着紫色官袍,正是庞府的主人,庞大学士。
他命人扼住满口浑话的小厮,语气颇为严厉,“你胡言乱语,我庞府是留你不得了。”
小厮如遭霹雳,立刻变了嘴脸,跪在和州知州面前求他帮自己说说好话。
庞大学士命人将他带了下去,而后朝着和州知州拱了拱手道:“家风不严,让程知州见笑了。”
和州知州回了全礼,连声道歉,两人纷纷绽开笑容。
*
看到此处,李意清放下了帘子。
元辞章道:“怎么不看了?”
“庞大学士会请和州知州入府小叙,或威逼或利诱,将其收为己用。”李意清说的平静,“他在观文殿大学士位置上待了四年,早就对杨相的位置心生觊觎。”
元辞章抬眸看向她。
李意清见他看过来,丝毫不惧:“庞大学士这一招已经用了好几次,也不知道换个新方式。我父皇在宫里说笑时,便会戏说‘事不过三,除非姓庞’。”
在庞大学士看来,自己这一招笼络人心的方式可真是妙不可言,先让人敲打,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人心生局促,随后自己出面,春风化雨,亲切慈和,拉拢人心。
不过顺成帝早就看透了这种路数。
李意清回忆着顺成帝的话,不紧不慢道:“父皇说庞大学士为人不功不过,有些贪慕虚名荣华,却也谨小慎微,不敢做的过火。”
身上大功无一件,过错也无一件,能走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同期里面矮个子挑高。
不过顺成帝留住旁氏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庞大学士百姓出身。
身为平头百姓出生的他,天生就对世家怀抱着敌意,每每世家一点波动,都能被他那一双顺风耳给听到,然后一本一本的折子呈上御前。
后面这些,李意清没有告诉元辞章。
虽然自元相一脉往后,几乎都是靠着科举才走上的官场,可是他们的身上,仍旧流着江宁元氏的血。
这一点没办法否认。
元辞章听过,也不作什么评价。
顺成帝既然知道他资质平庸,就不会将他真正放在中枢核心位置。
*
到了城门口,守门的官兵例行检验。
李意清今日没带腰佩,目光看向元辞章。
元辞章的腰牌向来收在许三身边。
许三在醉仙楼买糕点。
李意清眼看着元辞章陷入沉默,有些意外,“你今日也忘带了?”
元辞章含糊地嗯了一声。
李意清难得看到元辞章吃瘪的样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外面的官差等得不耐烦,“有没有路引啊,没有不给过。”
听到官差的话,李意清丝毫不慌,她朝着元辞章眨了眨眼睛,用口型小声道。
“看我的。”
说完,她就懒洋洋地把头探出了出去,语气恣肆:“本殿下要出城,忘记带腰牌了。”
守门的侍卫到现在还没有见过皇族,每次进出京城的查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