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清很难形容眼前这一幕,好像一片雪花在接触到烈日,势不可挡地融化。
她竭力压抑着心中的不安,颤声道:“你先告诉我,棋语是谁?”
罗雪川伏在地上,没有说棋语是谁,而是缓缓说出了后半句话。
“我永不原谅。”
说完,她拔下头上的发簪。
发簪做的圆钝,可是她心意已决,硬生生地刺破了脖颈。
一股血柱溅出来七八尺高。
淋到了元昇身上、元相身上。
谁也没逃开。
府上的奴仆本就惊慌,见此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场合混乱极了。
李意清看她睁着一双眼睛,心中生疼。
她甚至能看见皮肉绽开的伤口并不平整,那一刺该用了多大的力。
元昇被脸上的鲜血惊到了,惊惧地爬到元相的身边,道:“父亲,不是我逼她的,是她自己,是她自己……”
元昇又哭又笑,像是疯掉了一样。
“死了好,我那么宠你,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雪川啊……”
*
李意清上前两步,伸手拂上了她的双眼。
罗雪川很轻,轻到李意清都不怎么需要咬牙,也能顺顺利利抱起她。
她抱着罗雪川的身体,准备送到二花的身边。
元昇在后面爬着跟上,声嘶力竭道:“你带她去哪,她哪都不能去。”
李意清置若罔闻。
这一路上没有人,寂静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元辞章从偏院出来后,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猛地一怔。
李意清朝他说话,声音很轻。
“元辞章,帮我,我快抱不动了。”
元辞章回神,连忙上前两步,接过了罗雪川的身体。
李意清几乎是腿软着地走到偏院。
元辞章将罗雪川放平后,走到李意清的身边,缓缓伸手抱住她。
“殿下,别哭。”
李意清闻言,本还干涩的眼眶忽然止不住的流泪。她怕疼,怕冷,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的鲜血。
她把头埋入元辞章的怀中,颤着声音道。
“元辞章,我好疼啊。”
元辞章身体一僵,而后更用力地抱住李意清。
*
暮色四合的时候,圣旨已然传到了相府。
是顺成帝身边的徐钱礼亲自来传的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命,治理天下,所求国泰民安,人心向善。而今闻国之栋梁,肱骨砥柱,在官位不守其官箴,渎职罪己,养儿不教,败坏朝纲,朕甚痛之。封府交与刑部与大理寺同办,旬中朝会,当朝审议。钦此。”
满头白发的元相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老臣,接旨。”
徐钱礼对满地的鲜血视若无睹,昔日里见到元相还会露出几分笑意,今日脸色冷淡得可怕。
将圣旨递给元相后,他一甩拂尘,带着四个小太监就抬步离开。
遇到李意清时,徐钱礼似乎有些意外会在相府看到她。
下一瞬,他的脸上浮现一抹担忧,“公主哎,您怎么在相府待着,快快回去吧。”
李意清吸了吸鼻子,看着徐钱礼,最后又看了一眼这个注定倒塌的府邸。
“我这就走。”
徐钱礼立刻绽开笑容:“这就对了嘛。陛下在宫中时时念叨着殿下。殿下若是有空,该多进宫陪陪陛下和娘娘。”
他伸手亲自扶着李意清,丝毫不见方才首领太监的冷淡漠然。
他扶着李意清一步一步走出相府,在旁小声劝慰着。
“殿下,再大的风雪,也吹不到您的身上。”
*
李意清回到公主府时,街上被元相压制的流言已然如满天飞。
在皇城中讨生活的人个个活得比狐狸都精。
眼瞅着元相怕是撑不住了,原先还能在元相面前阿谀奉承的,今日便能上书痛斥,称其德不配位。
流言一传十,十传百。
连在公主府不问窗外事的柳夕年都有所耳闻。
她满肚子疑问,见到李意清失魂落魄地回来,一个字也不敢多问。
元辞章也没有跟着回来。
元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又没一个能主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