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李植彻夜无眠,脑子一直围着这案子在打转。一会儿是自己得了师相的大力支持,将此事直奏御前,皇上无比震怒,立即下旨将冯保打入死牢。一会儿是冯大伴毫发无损,反过来派东厂番子前来捉拿自己,累及满门。
此事风险极大,若是放在平日,李植多半是要就此打住的,但王国今日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却让他深受刺激。
王国前脚完成师相交待的事儿,后脚就得了这么大的好处,鬼才会相信王国真会是因为办事勤勉扎实才得此殊荣,这绝对是师相大人给他的奖赏。
想到这,李植终于下定决心,不管怎么样,也得将此事告知于师相,相信自己也能在师相大人那里赢得一份好感。
到得次日,李植早早来到文渊阁求见元辅,还好门房知道这青袍小官乃是元辅的门生,才替他通禀进去。
不多时,张四维便传出话来让李植进去。
“多谢,多谢。”李植忙拱手致谢,悄悄塞给门房一小锭银子,急急入内。
一进张四维的值房,师生二人见礼毕,张四维笑着道:“汝培,一大早就来为师这里,却是为何啊。”
李植忙道:“师相,昨日夜里,有人来学生舍下申诉冤情。所诉案情干系重大,且涉及宫闱,学生不敢自专,只得一早便来向师相汇报。”
“哦?且说来听听。”张四维淡淡回话,心中却有些不喜,既然知道是麻烦事,还直接往我这里捅,真是愚蠢。
李植也不说话,从袖中取出昨夜做的笔录,摊开后恭谨地呈到张四维面前。
张四维取过笔录,慢慢细读。过了良久,才将之放下,抬眼看向李植,道:“依你看,此人所诉之冤情,几分真?几分假?”
“这个~启禀师相,兹事体大,学生不敢贸然着手查证。只是急着来向师相禀明,还请师相大人体谅。”
张四维听罢,点了点头,斟酌了一会,才道:“嗯,不错,汝培你做得很好。”
“学生只是依着本分做事,师相的夸奖,实在是不敢当。”李植心中大喜,赶紧连连拱手逊谢。
“按理说,你等御史言官,便是风闻奏事也无甚不妥,但此事牵涉重大,且时机不对,还是放一放吧。”
“是是,学生明白。”李植连忙答应下来,张四维的态度跟他自己的设想差不多,御史虽说可以不经调查,就将听到的消息直接上奏。但拿不到真凭实据便去告冯保的状,那简直就是在给他挠痒,屁用没有。而一旦就此展开调查,冯保肯定会收到风声,采取对策,销毁证据。
不过李植的愿望仅仅是凭此事在恩师面前露露脸,显示一下自己的能力。既然目的已经达成,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嗯,”张四维将笔录递还给李植,道:“冯大伴侍奉皇上多年,劳苦功高,与皇上情义深厚。既算在一两件事上有些过错,想必皇上也会念在往日的情分网开一面的。这笔录先放在你那里,好好保管。”
“是,是,学生懂了。”李植忙接过笔录,纳入袖中。心中暗道:“听师相这话里的意思,光凭一两件事远远不够,看来还得再接再厉。”
“哈哈,汝培,你父当年与老夫也自相熟,记得替我向他问个好。”
“一定,一定。学生先代父亲谢过师相大人。”李植赶忙再拜称谢,心中一阵狂喜。看来自己在师相心目中的地位一下进了一大步,从门生变成子侄了。
又聊了几句,李植便告辞离去,张四维难得地站起身送到值房门口。把个李植给感动得走路都起风。
随手将门带上,张四维回到书桌前坐下,他此时对李植的观感已有所好转,觉得他行事很谨慎,也懂得轻重。至于李植今日所汇报的这件事情,却是没引起张四维多大的惊异,梁邦瑞的事儿,早有风声吹进他耳中,这之前他便已知道得七七八八。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冯保干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张四维手里掌握着一大把的证据,而且张四维也很清楚,冯保手中肯定同样有不少跟自己有关的黑材料。
天下乌鸦一般黑,官场之中从来就没干净过。政治斗争总是处于一种危险的平衡之中,事态发不发作,无非是看形势的发展趋势和最终裁决者的心意。
眼下皇上虽说不再像当年那么依赖冯保,但也没明确表现出对冯保的厌恶。而张四维自己与冯保的斗争,更是远没到势同水火的地步,犯不着把局作死了。
想到这,张四维从桌上拿起一本奏折,继续埋头批阅,一件天大的事情,就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