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内,君臣一坐一跪,相对无言。张四维已向万历表述了自己的观点,称先元辅张居正秉政期间虽成就非凡,然亦有积弊。拾遗补缺,针砭时弊乃是言官之责,若因此而将其罢黜,实非所宜。
万历对张四维这套说辞很不满意,他前几天才颁下明旨,言道不可纠缠于旧事,这几人却置若罔闻,仍执意如此,那就怪不得自己降罪。
两人谈不到一块,殿内的气氛也变得有些沉闷起来。张四维见情况不妙,只得换了个角度道:“皇上,您既有意进取,革新政治,就更该开张言路以充视听,收拾人心以利国是啊。”
这话万历一下就听进去了,这与他的看法不谋而合。张居正在原本历史上的遭遇,有很大原因就是他在推行改革的过程中,对异见者压制过甚。如今自己如果对这些人仍一味打压,只怕到时候他们反会将矛头对向自己的新法,暗中设法阻扰,那就得不偿失了。
“那依元辅看,朕该如何发落这几人呢。”
“臣以为,皇上重申旧旨,切责其过即可。”
“老先生夺情之举也是迫于形势,不得已而为之,总有人纠结于此,着实可恶。”
“皇上,当年此事便引发群议,吴中行等人因此被发配边戍,如今皇子诞生,普天同贺,难免有人为其乞怜。”
“呵呵。”万历看了眼张四维,淡淡一笑,道:“看来元辅你也觉得这几人其情可悯啊。”
张四维一听,忙辩解道:“皇上,臣只是就事论事,并非心存它念,还请皇上明察。”
“哈哈哈哈~”万历笑着宽慰道:“元辅不必在意。老先生的事情,朕心中还是有数的。”
张四维赶紧拜谢,连称皇上圣明。
“也罢,孙继先这三人朕也不降罪了,至于吴中行那几个,就让他们返乡闲住吧。但今后若再有人胆敢非议老先生夺情之举,朕必定严惩不贷。”
“遵旨!”张四维大喜,想不到皇上的态度居然转变得这么快,自己总算可以对孙继先等人有个交待了。却听万历又道:“朝廷如今的局面可谓得来不易,但也并非尽善尽美。当年遭罢黜之人,可酌情起复。”
“皇上圣明!臣遵旨。”张四维只觉惊喜来得太突然,这已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谁知万历又补了一句:“起复者可先分派各地观政,举民情,陈利弊。言之有物识见高远者,朕当不吝简拔。”
张四维一愣,皇上的这个设想看着是很高明,但具体操作起来只怕会有很大难度。派这么多人到地方上观政,难免会给当地官员带来很大的困扰。
他很清楚这是皇上心里有去芜存菁的念头,不过眼下已不能再奢望更多,张四维心满意足地拜别皇上,一回到文渊阁,就马上安排手下起草赦免吴中行等人的圣旨。
这道旨意一经颁布,立刻在朝堂之上引起轰动。尤其是张四维能亲自去为孙继先等人进言,连带着将吴中行等人也从塞外苦寒之地给捞了回来,使得他的人望一下激增,再不必担心会遭到那班张居正旧党的阻击了。
与此同时,张四维也投桃报李,组织人手以最快的速度编撰好的初稿送呈御览。
万历阅后,觉得不太满意,提出要在每个行省设立直属于户部的专营衙门,收取的专营费用地方与朝廷三七分账。且官府与内廷在采购这类商品时,都必须缴纳相应的税金。同时万历还要求对生产、销售仿冒专营商品者处以重罪。
对于皇上这神一般的建议,内阁的三位阁老一时间都有些不明所以。皇上这段时间推出的这一系列新举措,就数这最让人看不懂,偏偏他却对其寄予了异乎寻常的厚望。
三人不约而同的认为,这应该是老元辅离世,皇上真正亲持朝政所迸发出的热情所致。只有等新法陆续颁布,但却劳而无功的时候,皇上才能深刻体会到为政的不易,估计到那时皇上才会逐渐消停下来。
与此同时,内阁主导的廷推也陆续有了结果,改刑部尚书严清为吏部尚书清,改南京户部尚书杨巍为工部尚书,改南京兵部尚书潘季驯为刑部尚书。
但万历知道潘季驯是历史上有名的治黄名臣,便传喻将杨、潘二人的职务对调。除此之外,万历对外廷关于日常政务的处理意见,基本都持赞成态度,只偶尔过问一下梁国柱案与新法编订这几件事情的进展。
很快,梁家的案子也已有了初步结论,梁国柱贿赂冯保证据确凿,驸马梁邦瑞早已患有恶疾,梁家老少及左右街坊早已知悉此事,案件最终由刑部裁定为欺君,至于如何处置,则因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