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卫所制延续至今,积累的问题已相当严重。卫所制的基础在于固定的军户与屯田数量,但由于种种原因,国初制定的针对军户的种种优惠政策都已名存实亡。军户长期遭受着来自朝廷与卫所军官的双重盘剥,却得不到应有的补助,使其沦为实际意义上的贱民,从而令各地卫所的逃丁现象相当普遍,这又进一步导致大量屯田或荒废或遭吞并。
这些问题经常被一些有远见的大臣所提及,在今年所进行的全国土地丈量过程中,也披露出大量实例。
如今内地军户大都已蜕变成世世代代为卫所军官掌控的农奴,专以务农无业,导致世兵战斗力逐年下降。而屯丁从军乃是服劳役,朝廷不再支付这部分军饷,这样一来,世兵的作战积极性就更加低落,使得募兵战斗力比世兵强,已成朝野共识。
且由于历年来接连不断的封赏,现今生而有职的将官子弟已近十万之巨,造成低级将官中冗员现象异常严重。本来按照制度,二十五岁以下的在职军官与满十岁应袭子弟都要进入各地武学习武,通过层层考核后,其中的佼佼者会被选拔到京师的三大武学继续深造,备战科举。但世袭武将子弟这么多,武学哪还能接纳得了。
万历曾对现存的武学具体运作情况及其教授的课业进行过一番了解,深感武学体系已经名存实亡,根本无法培养出合格的将领。
另一方面,此时大明朝野重文轻武的观念已经非常严重,相较于文举制度,武举制度也存在诸多问题。所谓策问形同虚设,以致武举出身的武将多为骁勇猛将,而难有统帅运筹之才。
这些问题还只是浅层次的技术问题,其背后还隐藏着更为严重的问题。例如在朝廷钱粮不充裕的情况下,大批将领都热衷于编练家丁,亲兵,这些私军性质的队伍战斗力虽强,但往往只效忠于将主一人,如果不加以重视,日后很可能发展出一个个的军阀。
但在现阶段,万历却无力一次性彻底理顺诸多问题。唯一的值得庆幸的是,积年累月的边患,还是使一批像戚继光这样的军事人才脱颖而出,并且时间也还宽裕。那就干脆一步一步来,从相对简单的问题开始着手。
鉴于锦衣卫的特殊性质,重臣们并不愿过多干涉。再者最近整个锦衣卫体系都已被言官们批成了筛子,各种丑闻满天飞,谁还敢站出来大言不惭说锦衣卫不需要整顿呢。
但交给戚继光去训练却又引起了大臣们的顾虑,戚继光多年前就曾主动请缨,希望朝廷能将数十万边军全部交给他进行轮训,以此提升大明的整体军事实力。这个建议当时就被朝廷婉拒,想不到皇上又把这个设想给捡了起来。
张四维忙劝阻道:“皇上,戚元敬于练兵一道确有所长,但如果将所有锦衣卫军官都交由他训练,日后将出一门,臣以为终究不妥啊。”
“嗯,元辅所言甚是。”万历事先就已考虑到这可能会引起朝臣的担心,于是点头表示同意,道:“故此这件事还是应该交给兵部牵头,戚继光最多只能让他做个禁军教头。”
“这~”大臣们一听,都意识到皇上这个说法倒很具可行性,尤其是实权仍掌握在文臣手中,这才是最关键的。
张四维与另两位阁老交换了一下眼色,道:“臣愚钝,还请皇上稍作解释。”
“无它,用武学这个旧瓶,来装轮训这壶新酒。”
张四维一听,不禁连连点头。皇上是打算借用武学这个模式,对整个训练过程加以规范。这样一来,即便戚继光参与其中,他的个人影响力也会受到一定的制约,这确实是一着妙棋。
“皇上,”余有丁道:“戚总兵辖下天津卫,便设有一处武学。可命兵部派员前往天津卫主持此事,戚总兵从旁襄理。”
“对,对。”大臣们纷纷出言表示赞同。
万历摇了摇头,道:“不行,即便是襄理,也要恪尽职守。蓟镇军务繁重,戚卿若仍任蓟镇总兵,哪还有暇他顾,还是换个地方的好。”
万历也没瞒着,接着道:“武学之制弊病颇多,也该一并整顿。朕打算在山东新设一所武学,戚卿以左都督之衔往充学判,兼任山东总兵。”
张四维等人总算领悟了皇上的真实意图乃是要重振武学,为此甚至不惜将戚继光从蓟镇这个天下第一重镇调离。
他们不可能预见到即将到来的三大征,单以目前的形势论,大明的武力已经足以维持局面,真正的问题出在基层架构的大面积崩坏。而皇上既然有心加强武备,以后便难保不生出开疆扩土,耀武扬威的**。以大明如今的底子,哪还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