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说,因为他与柳新少年时比较玩得来,乐氏便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打死杨培风都不信。
杨培风问道:“那名大夫……”
“老夫开口,谁敢不从。不然你以为新娘子还在念叨你?”张恒笑呵呵道。
杨培风自知失言,羞赧一笑,不再刨根问底。
之前乐氏查窦牝的案子,以及后面有一次乐雨银碰见自己,他们都对自己表现出了强烈的敌意。
真就,莫名其妙的。
“此事不怪人家。”张恒捋了捋胡须,缓缓讲道:“我且问你,如何看待党同伐异这四个字?”
“有说法?”杨培风问。
张恒道:“有一些!”
杨培风来了兴致,很想听听大虞丞相的高见。
“太子与陛下,谁势大?”
杨培风不假思索道:“陛下。”
张恒随即反问:“既然如此,为何有人不投靠陛下,反而投靠太子?莫非乐氏想与你、与杨氏、与陛下结仇,才去投靠太子?”
杨培风担忧道:“陛下年事已高,莫非命不久矣?”
张恒心中一突,直呼童言无忌。他付之一笑:“不全是。朝堂之争,怎会如此简单。”
杨培风思忖片刻,皱眉道:“乐氏与陛下有嫌隙?”
“对喽!”张恒颔首,没当过一天官的年轻人,能想到这里,倒还不笨,他继续道:“乐氏与杨公有旧怨,杨公又是陛下的心腹重臣。他升迁无望,转投太子。”
“真的假的,我咋从来没听说?”
杨培风心里像吃了屎一样难受,自己都不认识姓乐的,这就结仇了?
张恒叹了口气,那又是另一桩人头滚滚的往事了。
很多个熟悉的人,都已成了冢中枯骨,就剩自己还拖着一副残躯,日夜梳理花白的头发。
“大虞三百八十七郡,坐拥两千五百余城,莫非有才之士死光了,迫不得已让老夫这么一个糟老头子,位列三公?究其原因,仅仅因为先父早年,跟随杨公南征北战。”
“杨公扶持陛下登基,失败者,后面自然被列为清算对象。并非乐氏。而是乐繇嫡妻,赵氏。当然,也不是那个小女娃。而是赵夫人的娘家,均被牵连。”
“试想,若你母亲经常跟你唠叨,隔壁某某某,将你外公外婆残忍杀害,你或许不会有感触。但如果她也因此郁郁而终呢?”
张恒尽可能将话说的明白。
杨老太爷致仕前,最后当了一次陛下的刀子,杀了很多人。
杨培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如此说来,乐氏仅仅讥讽自己几句,其实已经相当有修养。毕竟杀窦牝的事,别人也真的在公事公办。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乐氏上了太子的船,总不能白吃白喝等死。
张恒赶紧掐断这个话题,表明态度道:“你的事已经弄明白,该我问你了。”
杨培风干脆利落道:“去往九幽之地的地图,一直在杨钧手里。他遇害后,由程浩保管。五年前,他们一家被窦牝追杀至此,晚辈也算替杨氏取回。”
张恒一脸坏笑:“你管那个东西叫地图?”
杨培风装傻充愣,直言不讳:“那也没法子,东西我已送给陆氏。”
张恒摇了摇头,说:“老夫不关心那个东西。我想知道,沧渊水底究竟是什么,它是何来历。”
杨培风神色凝重,劝道:“张相最好断了这个心思,驯服那头大妖去往九幽,纯粹痴心妄想!”
“唉,你这孩子!”张恒哑然失笑,与紫阳真人对视一眼后,耐心解释道:“那畜牲已成气候,若不及时除掉,恐殃及苍生呐。”
如果杨培风对此都一无所知,那他只有,拿人命去填了。
张恒不信杨老太爷,会对杨培风隐瞒此等天大的事。
杨培风闻言猛地一怔,沉默良久,羞愧难当。
“张相心系苍生,晚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惭愧。”
杨培风一直以为,张恒的目的也是去往九幽失落之地,去智远和尚,得道登仙的地方。
“大约五十多年前,沈隗。你们应该已经查到他了,就是老槐树酒垆的掌柜。他家乡闹饥荒,在逃难途中,遇见一个被流放的和尚,偷了对方一块琥珀。和尚是谁,张相一定知道,我不赘述。沈隗一路乞讨到扶风,几乎要被饿死,当时的杨钧才没几岁的小娃娃,一眼就相中对方的琥珀,豪掷百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