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教我,莫向外求。”
杨培风如是说。
他轻轻哈出一口气,竟感受到寒意彻骨。
此时十月上旬,过几日立冬。
想想就挺无奈,杨培风将满二十一,却仅见过一场大雪。
他已忘记那年几岁。
残缺的记忆中,至今仍清晰保留的一幕,是他挥舞着木棍儿,穿了很长的雨靴在冰天雪地中疯跑。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木奴丰的屋檐下,摆满了盛接雪水的木桶,作洗衣淘菜用。
台阶上,温婉女人,埋首装满大米又或者别的什么豆子的簸箕中,默默挑拣碎石。一坐,就是好多个时辰。
“行侠仗义的剑客”,当时满脑子却都在想,晚饭到底吃什么呢?
杨培风抬了抬手,将不由自主的思绪打散。
“前辈妖法精深,但无端探查别人过往,非常不礼貌吧?”
沧渊大妖笑意浓郁,“是妖法,亦是道法!”
“妖也好,道也罢,我不在乎。晚辈更想领教您的剑术。”
杨培风收拢心神,即便是死,他也得堂堂正正。
沧渊大妖立即挥剑,满足他这小小的愿望。
杨培风举刀相迎,两股气息碰撞,传出“轰”的一记闷响。幽光扫过,大妖剑意如浪潮汹涌,他疲于应付,来不及查探其中古怪。
双方互攻数十招,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人和。
智远说得信誓旦旦,说人和能降地利。
可他此时渐斗下去,体力难支不说,伤口崩裂,又添新伤,哪来狗屁人和?
沧渊大妖怀疑自己有压胜法。所以是真的存在,还是对方的又一次蛊惑人心?
“聚精会神!”
大妖突然喝斥,“一剑慢过一剑。这就是你要的堂堂正正?你所谓的,莫向外求?”
杨培风被喝醒,当即打了一个激灵,“噗嗤”一声,左手腕被刺中,木奴脱手。他下意识纵身去抢,下一刻胸口就传来剧痛。
大妖抬脚,将他踹飞出去。
“我竟又一次口是心非了?”
杨培风轻念了一句,斗志尽失,边还剑边逃,不多时就被逼至水边。
“这就是你的剑术?”沧渊大妖出言讥讽。
杨培风心乱如麻。
剑术?
他有狗屁剑术!
在书楼,一个七品武夫所创剑法,能胜十二境大妖?
不!
赢不了的……
杨培风前脚疗好的伤,立即就被利刃掀开,鲜血淋漓。他唯有尽力挥刀,遮挡窍穴。恰如行尸走肉。
斗至二百余招后,他的气息愈发孱弱。
没来由的,想到了很多的事,很多的人。
唯独没奢求,大妖所说,有人正赶来救他。
这时,一道嗓音在他脑海乍现,“意守玄关。剑为苍生,是为人和!”
“你是谁?”杨培风突然开口。
沧渊大妖顿吃一惊,猛止住身形。
杨培风得以喘息,“剑为苍生乃人和?”
沧渊大妖发出一连串怪笑:“真有趣,竟有人在不被本尊察觉的情况下,万里传音指点你?”
杨培风瞥向他,“怕了?”
“怕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
沧渊大妖不由分说斩出一剑。
杨培风举刀硬接,无与伦比的力量,震得他手臂颤抖,险些连最后的听蝉都没能抓住。
剑为苍生?
怎么做才算为苍生。
莫非还像之前那样,说一些江不庭都嫌弃不已的话么?
杨培风无计可施。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敌人,正兴致勃勃地折磨自己。
“老江,如果是你,会怎么办?”
杨培风扪心自问。
念头一起,瞬间化作一股狂风在心中肆虐,挥之不去。
狗屁剑法……那就狗屁剑法!
杨培风退无可退,拿定主意后,猛然福至心灵,气势大涨。他以听蝉作剑,奋不顾身杀出。
是之前在书楼,他用来与江不庭以伤换伤的剑招。
一股不知何来的力量,刹那间往听蝉上灌注,其锋刃泛着淡淡金光,无往不利。
“铛!”
毫无破绽的一击,沧渊大妖长剑应声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