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川觉得自己应该是做好心理准备了的,可真的到了病房门口,他有点不敢进去,恐惧和害怕失去编织了一张细密的网,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住。
从温清珣口中听到那些事情时,于他而言,宛如凌迟处死。
每一字每一句都像一把尖刀在割他的肉,挖他的心。
但听到她在里面的声音时,到底还是没忍住推开了门。
和几个月前,在餐厅聚会时看到那个光鲜亮丽的女明星不同,现在的温颂憔悴,还瘦了很多,那张原本有小梨涡的脸颊也凹进去了。
甚至眼神里也没有光了。
和他记忆里那个明媚自在的温颂更是不同。
他的心狠狠被刺了下,眼眶周围迅速红了一圈。
他尽快平复了下,抿唇走进去,停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刚张口,温颂率先问道,“你……怎么知道……会来这里?”
许是太过震惊了,她说话有些磕巴,也有点语无伦次。
床边有张软椅,江淮川拖过来坐下,声音很低,还有些哑,“阿珣告诉我的。”
“他为什么会……”
江淮川与她平视,“为什么要选择放弃治疗?”
温颂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睨着他,半晌,缓缓笑出了声,“因为不想活了。”
“会好的……”
“不会。”温颂果断打断,“我爸妈,阿珣,助理小雅,岚姐,他们都瞒着我,没有用的。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已经到晚期了。”
“温颂……”江淮川声音受不住,哽咽了一下。
“对不起,江淮川。”温颂抬手,扯下自己的假发,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化疗……太疼了,你别劝我,好吗?”
望着她的光头,江淮川整个人怔住。
温颂擦了眼泪,笑问,“是不是很丑?”
“不丑,你永远都好看。”
江淮川声音轻盈,起身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拥着她,没有说话。
他没有质问和责怪她当初的隐瞒。
没有意义。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陪着她。
温颂被他抱得愣了下,眼泪不争气的‘唰唰唰’地往下落,原本压抑的哭声逐渐变大,她也紧紧回抱着他。
江淮川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挤压得非常疼。
他单手捧着她满是眼泪的脸颊,低头含住那片略微干涩的唇,温柔的舔舐。
那每到午夜辗转的梦,此刻成了现实,却不似那般幸福甜蜜。
只剩苦涩。
温清珣和他说当初温颂出国,其实是为了白血病的骨髓移植手术和化疗时,江淮川只觉得天都塌了。“那场手术的排异反应很大,不算成功,第二次手术时,又感染了,她那两年几乎就是在医院度过的,因此还患上了抑郁症,唯一支撑她坚持下去的是你以前给她发过的语音,她每一条都收藏了,这些年,反复听,反复听。”
“我之前问过她,我说,你既然这么舍不得川哥,为什么还要和他分手?瞒着他你生病的情况。她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那时候她的表情特别平静,眼底的光也是温柔的。”
“五年前那次手术好不容易成功了,病情也得到了控制,也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在修养一年后,她回国突然说要进娱乐圈,我们一家人是反对的,但拗不过她。”
“这几年,她一直在吃药,不接任何广告代言,也是怕哪天病情再次复发,不好收场,连和经纪公司的签约都是只签戏,不签人。”
“医生说,已经到晚期了,治愈率不高,如果化疗结果好的话,还有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当然,也是在她能承受住这漫长化疗过程的前提下。”
“刚开始的那几年,她被化疗和各种大小手术折磨得不成样子,还闹过两次自杀,是我妈,跪着求着她活下去的,说她不能没有她,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这才没了自杀的念头。”
“这次复发,她很平静,上个月开始,她就和经纪人说好要退圈的事情了,立冬那天,她突然抗拒一切治疗,说想顺其自然,老天爷让她哪天走,她就哪天走。”
“我爸妈怎么劝都没有用,昨天还突然提到了瑞士那边的安乐死……川哥,这回,我姐是不会改变心意了。”
“你去看看她吧,我知道你这些年也没放下她,她也一样的。”
这些是温清珣找上他后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槌头在敲击他的耳膜,腐蚀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