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只是稍微眯了一会眼睛,很快就被模糊不清的噩梦惊醒,他在坐直的一瞬间紧蹙眉头望了一眼敞开的窗子,微风夹带着细雨吹入,已经沾湿了地面。
他扶着把手站起来,疲惫的身体左右摇晃了一下,要等个几分钟才能勉强稳住,他犹豫的扭头,似乎是想直接去后面的隔间里休息,但很快又放弃了这种想法,这段时间以来,墨阁几乎成为帝王的第二个寝宫,他经常在入夜后沉沉入睡,但是每次醒来的时候他都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躺在隔间的小床上,盖着温暖的被褥,桌上也永远会点起一盏淡淡的灯。
想起这些事情,明溪下意识的摸了摸玉扳指,睡眼朦胧之际,他总是能看到一抹纯净的白影,无声无息照进他心底最为黑暗的角落。
“呵……”不知为何感到可笑,此刻的明溪却一点也不想去隔间,他揉着眉头往外走,墨阁的外阁因为他尚未离开而始终点着灯,然而此刻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大堂门边却站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明溪顿了顿,发现是慕西昭,而对方也在这一刻恭敬的行礼,他微微迟疑,不由得问道,“你怎么还没走?我应该说过让你回去休息了。”
“陛下最近气色不好,总是一个人熬夜,属下不放心。”慕西昭低声回答,即便是自己抗命在先,语气竟然平稳的听不出波澜,这样的镇定反倒是让明溪意外的笑了起来,嘴角忽然露出一丝期待,慢慢问道,“只是普通的风寒而已,最近有不少爱卿给我送了灵丹妙药,就在里头的柜子上堆着,一天吃一种,也能吃几个月不重样吧,有什么好担心的?更何况这个点你违背命令孤身出现在这里,就不怕被我误会你另有目的?”
“属下不敢。”慕西昭并未被他的一番话吓着,而是慢慢的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对面的帝王,这本是一种大逆不道的行为,慕西昭却定定看了一分钟,仿佛瞳孔里的光都在一点点凝结成冰,“属下是缚王水狱的药人,能感觉到陛下的身体不是偶感风寒,但更具体的东西,想必只有您最亲近之人心中最为清楚,眼下全境大乱,请您务必保重身体。”
明溪暗暗惊讶,对这个人才有了一丝刮目相看的意味,沉吟半晌,缓缓说道:“你倒是眼尖敏锐,不像那群谄媚的蠢货,听风就是雨,眼下这里并不需要你守着,出了你身后那扇门,外面就是军阁总部的战士。”
听出帝王言语中的驱赶之意,也确认了自己内心中那些猜想,慕西昭再度行礼,就在他准备退出去之时,明溪忽然改变主意又喊住了他,喃喃道:“算了,来都来了,陪我走一会吧。”
“走一会?”慕西昭以为自己听错了,明溪却已经轻轻从他身边走过,一把推开了墨阁的大门,深夜的寒风卷着冰凉的雨水一下子打在脸上,让本来昏昏欲睡的大脑顿时就清醒了不少,但这样的举动显然是让慕西昭吓了一跳,立刻伸手阻止,“陛下,夜雨阴寒,您的身体不能再出去淋雨了,若是想回宫,属下这就安排轿夫过来……”
“不必了。”明溪抬手打断他的话,寒冷让游离的神智陡然一清,低道,“这么小的雨连伞都不需要打了,况且我也不是要回宫,陪我走一会吧,正好缺个护卫。”
他在说话的同时,一只脚已经迈入雨中,守夜的士兵惊慌失措的跑过来,又被他抬手呵斥在数米之外,淡道:“继续做好自己的事情。”
既然帝王开了口,自然也没有人再敢多说一句话,慕西昭紧张的跟着这个病弱的帝王,坦白而言,若是撇去“天尊帝”这三个让人肃然起敬的字,眼前的年轻人看着弱不禁风,似乎夜风再大一些就能直接将他吹倒在地,他走在前面,时不时会抬手捂嘴轻咳,但就是这样一个孱弱的身影内部,又始终有看不见的威慑力如光一般流溢而出。
慕西昭不由得走神,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披着文弱书生的皮,但随时能拔出致命之剑的侠者,如此微妙,却丝毫也不违和。
他忽然有些感慨,没注意到前面的人停下脚步转了身,就那么直接一头撞了上去,然后听见耳边传来帝王的嗤笑之声,调侃一般的问道:“想什么事这么出神?我是让你来做护卫的,不是让你跟着我雨中散步的。”
“属下知罪!”第一时间仍是本能的想要下跪请罪,明溪却以更快的速度直接扶住了他的手臂,这只苍白无力的手轻轻一提,竟然将他一个药人之躯轻而易举的拉了起来,慕西昭暗暗心惊,他知道这就是传说中帝王独属的力量“日冕之剑”,但是第一次如今近距离的感知,竟然是让他全身止不住剧烈的战栗。
这种敬畏,仿佛与生俱来,直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