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一年前,风雨会更换了和他交接的线人,那次来的是个年轻男子,从装束容貌来看似乎不是蓬莱人,甚至这么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应该也不是商人,但对方出手依然阔绰,除去看似好奇的向他打听着碎裂、上天界的事情以外好像也没有特别反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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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照常收好报酬,海外的人对飞垣充满好奇其实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毕竟这是第一个将上天界拉下神坛,踩入泥泞的国度,那个人非常认真的听着,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更加专注的听着,还问了很多人不会问的事情,那时候的他倒也没想那么多,如数家常一样把说过无数次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直到最后,那个人对他抱拳一笑,又塞给他一个转着钥匙的盒子,侃侃笑道:“多谢风大人,这是我家少主给您额外的酬劳。”
“少主?”他迟疑的问话,自言自语的道,“大当家的儿子吗?以前没听过啊。”
那人没有回话,他也没怀疑什么,这么大的商会金主有儿子是多正常的事,像公孙晏、罗陵都是年纪轻轻就接手了家族的事业,这种事情对他而言真是一秒也不会多想。
风彦的手在此刻剧烈的一颤,终于回忆起一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临走前最后问的话——“大人可知道萧阁主什么时候会回来?”
萧阁主?萧千夜!
风彦不动声色的倒抽一口寒气,虽说是表亲,但父辈复杂的关系导致他本人和萧千夜根本没什么交情,风家多次被他牵连,对他而言这个名字实在是能不提就不提,是真心一个字都不想多说的存在,他也不记得当时是用了什么借口糊弄过去,反正对方从此也没多问,在那之后的一年时间里,他和风雨会继续保持着灰色交易,一直到半个月前他们的货物里忽然被查出了“极乐珠”,他呆在原地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当天下午就受到了镜阁的传召,要求他返回帝都。
极乐珠,温柔乡的改版,他虽然贪财但知道什么是底线,这玩意沾上不仅身败名裂,指不定会惹得天怒人怨连小命都得丢了!风雨会卖假货牟取暴利就算了,怎么好端端的掺和进这滩浑水里来了?
这半个月他坐立不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出一身冷汗,但镜阁的调查却陷入了瓶颈,被俘获的商队成员无一例外说不出个所以然,连祭星宫的法祝都束手无策。
越是看起来风平浪静,他就越是感觉到内心的不安在愈演愈烈,商队被抓之后是交给了军阁审讯,以他的身份当然是无权插手,好在这五年靠着圆滑的人际关系总算找着机会偷偷溜进去看了一眼,这一眼非但没让他安心反而是如惊雷炸响——飞垣是风雨会最大的买家之一,一贯都是由三个大掌柜带人亲自过来,商人讲究和气生财,隔三差五聚在一起拉拢派系维持交际是很常见的事,那三个大掌柜他都在酒宴上认识过,但军阁大牢里关押的他竟然一个都没见过!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暗暗察觉到这件事背后一定另有玄机,但紧接而来的另一件事在顷刻之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在他心烦意乱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整整五年音讯全无的萧千夜忽然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幸运,因为他的出现,极乐珠一事被搁置下来,毕竟上头一贯护着天征府,他的回来让天尊帝心情大好,就连为了调查忙碌了大半个月的镜阁主公孙晏都罕见的放下了公务,亲自在秦楼作陪和一个女人玩起了摇铃局,他的旧部一个个容光焕发透着掩饰不住的欣喜,整个帝都城仿佛云开雾散笼罩在一片祥和之中。
今天早上镜阁再一次召开临时会议,宣布了此番调查的最终结果——商队没有问题,是被人栽赃嫁祸。caso
如果能这么结束就再好不过了……风彦叹了口气,合上手里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的书,望向已经包扎好伤口的那个人,苦笑了一下——看来是不会轻易结束了。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