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延年
严延年担任的最后一个职位是河南郡太守,河南郡和颍川郡紧挨着,也是中原大郡,国之粮仓,东都洛阳就在河南郡。那会儿担任颍川太守的是黄霸,是韩延寿的继任者。
严延年的母亲从东海郡老家(山东江苏交界地带)来河南郡瞧瞧儿子,到了洛阳市郊,听说儿子正在刑场监斩死刑犯,老太太止步不前了。严延年听说后连滚带爬赶来,给老太太磕了不少头,老太太才见他。
老太太说,你杀人太多了,让你做一郡太守不是让你杀人的。严延年赶紧说,我改我改,我以后少杀人,不杀人。
几天后老太太动身回家,临走前对严延年说,儿子啊,你改不了的,你杀别人,就有别人要杀你,我回家给你找块坟地,打扫干净,等着你的棺材来。
严延年心情非常复杂地目送母亲回家。
严延年的出身和张汤很像,父亲是做小吏的,他自己则是学法律出身的,学成后也做小吏。因为有推荐人才的政策,所以有机会去长安做官,都是那种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的无关紧要的职位,一直做了二十多年,很不容易。后来有机会跟着许延寿将军去打羌人---前文有提及---许延寿是刘询老丈人许广汉的家里人,各种封赏自然从多从重,严延年跟着沾了大光,放到涿郡(河北涿州)做太守了。
严延年,还有前辈张汤,以及当时其他很多人,他们所学的法律,和现在我们讲的学法律是两回事,相同之处有,都要对着枯燥的法律条文;不同的地方,我们现在追求的是公平与正义,至少是这么宣称的,而当时,则是追求惩罚与威慑,而且公开这么讲。简单讲,当时学法律的人,就是研究怎么用法律条文杀人。当然,这个事情要追根溯源的话又要跑到商鞅变法那里去,这里就不细说了。他们这样的人虽然识文断字,但是不能算读书人,而且读书人尽量拒绝和他们共事,他们就是汲黯口中所讲的不能担任高级职位的刀笔吏。
严延年身材矮小,精力充沛,目光尖利,反应非常快。他在涿郡任上一气杀了几十口子,顷刻涿郡路不拾遗。
严延年有杀富济贫的心态,有钱人的案子,甭管是对是错,能判死刑绝不判无期;穷老百姓的案子,甭管是对是错,能放了就放了,没有原则的人性关怀。
整个河南郡到处传颂着严大人的事迹,简直就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电视剧里的x青天。
但是稍微有点智商的剧情,一般都不会用这种人物设定。
杀人不关该不该,只在他严大人想不想。
也怪不得他的老母亲绝望。
冬天是处决犯人的季节,严延年在任期间,每年冬季河南郡流血数里,当地人称严延年曰屠夫。
严延年最好的朋友是张敞,就是曾经在山阳郡做太守监视昌邑王刘贺的那位,前文出现过,现在张敞的职位是京兆尹,他的事后边会详细说。张敞深知他这位老朋友嗜杀的脾性,于是书信一封,里面说,猎狗抓兔子都要先抬头看看主人有没有命令,主人不下令它是不敢去抓的,老严啊,你总比一条狗要强许多吧,不要杀人那么多,你是地方官,不是屠夫。
严延年回信说,河南郡扼天下咽喉之所在,地位极端重要,此地战国遗风甚重,庄稼少杂草多,该锄的草,我不会客气的。
张敞只能摇摇头,心想这家伙早晚死在这上头。
阎王好斗,小鬼难缠,手下人最容易出事儿,严延年很明白这个道理,他对手下人管得非常严,可谓恩威并施,丧心病狂。这俩词放在一起不伦不类,但严延年就是这样,很有人格分裂症的气质。
首先,严延年对手下人非常好,好得让你透不过气来,好得让你想跪下来喊他一声亲爹;其次,严延年想尽办法不让手下人看穿他的想法,参透他的性格,为此,不惜生杀予夺,置生命与股掌之间。严延年和部下们开会,研究犯人的量刑,经常出现的情况是,大家认为怎么判也要死刑的人,严延年不杀,没有理由;大家认为顶多判有期徒刑的人,严延年大笔一挥,死刑,没有理由。(众人所谓当死者,一朝出之;所谓当生者,诡杀之。吏民莫能测其意深浅,战栗不敢犯禁)
所造成的结果就是部下们对严延年又敬又怕,老老实实听他的话。换句话说,严延年和手下们的关系,不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的,而是利益和权术。
河南郡闹蝗灾,严延年的副手,当时的称谓叫府丞,受命去郡内各县调查受灾情况,很辛苦,回来后向严延年复命。
严延年听完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