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宝应元年,七月十六,台州。
临近午时,唐兴县运送的第一批朝廷赋税已然抵达,刺史衙门户曹的吏员正在清点。
唐兴县的最新报告,就又到了。
刺史史胖子,和录事参军李黑脸,端坐在刺史公房之中,两两无言。
不过俩人都是脸带笑意,想要说什么,却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最后还是李黑脸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摇头,轻叹,一脸感慨。
“这徐参军……还真是个惹祸精啊……”
史胖子闻言,再也绷不住了,仰天大笑,愉快至极。
李黑脸瞪了他一眼,却也是轻轻一笑,开口说道:
“你我将他踢出台州,不过是想落个耳根清净而已,现在看来,将徐山派往唐兴,倒是走了一步妙棋,真要是说起来,我这个录事参军,还是有识人不明之嫌啊……”
史胖子笑够了,听了李黑脸的话,却摇了摇头。
“此言差矣,要说识人不明,我这个刺史,也是万万躲不开的。
不过,谁又能想到,他一个新科进士,年龄不过弱冠而已,在唐兴县区区十余天,就能拳打脚踢出这么一个局面?”
说完之后一抖手中的报告,再次仰天大笑。
他手中的,正是唐兴县最新发过来的报告。
报告主要提及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兵马指挥使应徐镇川的要求,率领五百虎贲亲临唐兴县,于七月十三在东城门处埋伏,果然等到了袁晁麾下谋反的山匪,战而胜之,随即指挥使亲帅军士追击,三天奔袭二百里,不但将山匪彻底剿灭,还拿下了袁晁在天台山中的老巢石磊堡,缴获无数。
第二件事,徐镇川在擒拿袁晁之后,乘胜追击,兵围袁晁在唐兴县的住所,一番搜检之下,竟然在密室之中找到了私制的龙袍,更是坐实了袁晁谋反的罪名。
第三件事,将袁晁的家产在唐兴县拍卖,所得银钱超过万贯,再加上三天前拍卖朱文家产所得,竟然足有一万八千余贯,不但能够全部冲抵唐兴一县在宝应元年的所有赋税,还能剩余八千贯。
最让史胖子和李黑脸满意的是,徐镇川在报告中汇报完毕还直接询问,这八千余贯的钱财,应当如何处置,这就是等于把处置权从唐兴县收回了台州刺史衙门。
一方主政,谁不愿意手握一笔从天而降的横财?
有了这八千贯打底,史胖子和李黑脸,即便对徐镇川印象不佳,却再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了。
在这件事里面,最让两个人满意的是,不但有明面上的八千贯上报给了刺史衙门,在暗处,还有数不清的钱财――
台州粮商王氏,是在徐镇川的举报下拿获的,他店铺里面的存粮,却是刺史衙门查封的,如果这些缴获用来上缴朝廷的赋税,那么,台州治下各县上缴的钱粮,岂不是就可以截留在台州刺史衙门?
具体操作起来,一点都不费事,仅仅徐镇川就在唐兴县上缴了一万零六百四十九贯。
粮食换钱,钱换粮食,有啥难得?
只要把账做一下,大量的银钱,就可以直接搬进台州刺史衙门的库房之中!
这才是史胖子和李黑脸由衷高兴的根本。
两人高兴之后,史胖子开口。
“在徐山的报告中,还提到一件事,唐兴县县令胡陈,被自家亲信的师爷举报,曾经收取了袁晁赠送的一枚玉佩,价值两千贯。
不管这胡县令和袁晁谋反一案有没有关系,他这个县令也算是做到头了,至少在没有彻底摆脱嫌疑之前,不能再由着他尸位素餐。
所以,现在唐兴县,可谓群龙无首啊……”
李黑脸听了,难得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何谓群龙无首?不是有台州参军事徐山么?就让他暂且坐镇唐兴,直到秋粮征缴结束吧。”
史胖子点了点头。
“也行,等到秋粮征缴结束,想必朝廷对他的封赏也就下来了,说不定坐地升官,直接敕授了他个县令也说不准……”
“此事有朝廷诸公协助圣天子决断,你我何必费心?”
说着,李黑脸接过唐兴县的报告又看了一遍,最后不由得摇头感慨。
“这徐山,果然非常人,谋反的案子都能让他碰上,还能见微知著明察秋毫,在逆贼袁晁发动之前,就处处防范布置妥当,这一份功劳,可是大了……”
这是自然,历朝历代,对谋反一事都是最为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