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帝眉头微蹙,疑惑之声如春风拂过枯枝:“伤农,害农?”
朱厚照的突变让弘治帝无法捉摸,而内阁首辅杨廷和更是如同被晴天霹雳击中,心中一片混沌。
然而,朱厚照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那书生竟敢无视农事,妄谈耕作之道,父皇,这岂不是误导百姓?未曾经历沙场之勇,却要教人操戈战场;未曾亲养马匹,却要指导他人驯马。若非杨师傅曾将那《劝农书》朗朗上口,儿臣亦难辨其真伪。然而,自从儿臣在西山挥汗如雨,亲历农耕之苦,方才领悟,耕作之艰辛。”
弘治帝打量着朱厚照身上沾满的泥土,目光中流露出几分信服。这小子,居然真的下田劳作了?
朱厚照信心满满地续道:“儿臣还记得,杨师傅曾教我一句诗——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他一字一句地背诵,目光如炬,直视杨廷和:“杨师傅,这诗名《悯农》,本宫背诵无误吧?”
“……”杨廷和定了定神,沉吟片刻,点头道:“不错,背诵无误。”
“那么,杨师傅,你研读经义,亦当深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之意……本宫欲问,这‘粒粒皆辛苦’,究竟是如何的辛苦?”
杨廷和被朱厚照一问,不禁感到一阵尴尬,只得如实回答:“臣感同身受。”
“好,那本宫再问,这‘粒粒皆辛苦’,其辛苦之处,你可有真正体会?”
“这……辛苦便是辛苦。”
朱厚照哈哈一笑,眼神中充满了自豪:“杨师傅,你恐怕还未真正领略‘粒粒皆辛苦’的真谛。这辛苦,远超你的想象!你曾在烈日下辛勤劳作,手忙脚乱吗?”
“可以想象。”
“你想象不出!”朱厚照的话语如同利箭,直击杨廷和的心房。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仿佛从此摆脱了无知的束缚,开始以自己的视角去审视世界。
“你更想象不出,弯腰在田间劳作,一弯腰就是数个时辰,直起身时,那酸痛之感。杨师傅,你可曾品尝过蒸饼?”
“……”
朱厚照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让杨廷和疲于招架。
朱厚照见状,转向弘治帝,目光坚定:“父皇,杨师傅恐怕未曾品尝过蒸饼,父皇可曾?”
弘治帝脸上的怒气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怪的表情。他无法相信,太子竟然能将杨詹事问得哑口无言,更无法相信,太子竟有了如此自信的时刻。
在晨光微照的朝堂之上,弘治皇帝轻轻颔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深沉:“朕尝过那蒸饼,滋味淡薄,难以吞咽。然而,这却是百姓日常的食粮,他们辛勤耕作,以此聊以度日,其间的艰辛,可见一斑。”
相较晋惠帝的浅薄,弘治皇帝显然更有几分人情味,至少,他未曾发出“何不食肉糜”的荒谬之言。
朱厚照轻蔑地撇了撇嘴。
“父皇有所不知,这蒸饼在您口中或许难以入口,但在百姓心中,却是难得的佳肴。父皇若能亲身体验,在烈日下劳作数小时,汗流浃背,筋疲力尽,那时,哪怕一口清茶,一块蒸饼,也是天赐的甘露,胜过世间万般珍馐。”
“父皇觉得蒸饼粗糙,可对那些农夫而言,它却是无上的美味。”
“真是如此吗?”弘治皇帝微微蹙眉,心中泛起一丝涟漪,细细思量,却觉得这番话颇有道理。
朱厚照接着说道:“《劝农书》那般空谈,若我未曾亲身耕作,或许还会被其蒙蔽,然而,一旦亲自下田,亲手播种,割麦,那所谓的文章便显得苍白无力。杨师傅他们本意良善,想要教我体会民生,却不知,真正体验,无需如此繁文缛节,只需亲身一历,自能感悟。”
弘治皇帝凝视着朱厚照,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奇异的感觉,仿佛这孩子自耕田归来,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朱厚照突然提高声调:“杨师傅他们犯了一个大错!”
“错……”杨廷和脸色骤变,身为太子之师,却被太子当众指摘,实在尴尬。
朱厚照冷笑一声。
“朝中诸多官员,也都犯了这个错误。他们口若悬河,谈古论今,却鲜少有人亲身体验。说到圣人之道,他们头头是道,但真正的圣人之道,不过是对君父忠诚,对百姓仁义。我学圣人,只需牢记这一点,对父皇尽忠,对百姓施仁,足矣。”
在这悠悠古卷之中,学问犹如璀璨星辰,一旦掌握,便能照亮人生道路。然而,心中虽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