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那年轻有为的太子,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忧虑。
自古以来,居于九五之尊的君主,常被一众贤臣和宦官簇拥,久而久之,往往对底层百姓的疾苦缺乏真切的同情。毕竟,他们与百姓之间,隔着遥远的距离,即便是远观,也不过是心头的片刻烦闷,而对于高高在上的皇族,这份烦闷不过是过眼云烟。
然而,一旦亲身踏入百姓的世界,与他们同耕共作,那份同病相怜的感觉便会油然而生。恍若初醒,朱厚照意识到,自己与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不过是同一片天地下的同胞,他们的辛酸,他的疲惫,远胜于他想象的千倍。
辽东的军民,他们的苦难,更是如同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朱厚照的心头。
这位少年天子,面露忧色,对身旁的林蒙低声说道:“林爱卿,可有良策可解此燃眉之急?”
林蒙沉吟片刻,缓缓道来:“陛下已降旨辽东,令军民备战。然而,依臣之见,兵部与辽东官员,恐对此事敷衍了事。他们或许会表面恭维,实则依旧按兵不动,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坚壁清野,代价太过惨重。”
林蒙的分析透彻而深刻,这是一场艰难的选择。让百姓弃家舍业,涌入城中,固然能保一时安宁,但城中何处安放他们的身躯?难道让他们流落街头,沦为无家可归之人?更遑论,一旦采取这种极端措施,生产便会停滞,来年生计将何以维计?鞑靼人的威胁虽悬,但若不会再来,岂不是白白受苦?
辽东的镇守和文武官员,自然也不愿轻易发动大规模的搬迁,百姓非牛羊,一纸令下,不能即刻听从。若要坚决实行坚壁清野,需调动整个官僚体系全力动员,在没有鞑靼人入侵的情况下,如此大动干戈,实乃自讨苦吃。
林蒙继续说道:“但若陛下能派遣翰林院的欧阳志学士亲自宣读旨意,此事便有望成功一半。”
朱厚照闻言,不禁一愣:“欧阳志?”
宣读圣旨,若出自内阁,则由翰林官、礼部官员或科道官担任,代表天子的权威。若是皇帝的私旨,则由宦官宣读,这便是所谓的“中旨”,两者地位有别。陛下此次下旨辽东,自然要经过内阁,颁布者之身份,便值得商榷。若能派欧阳志前去,便是胜算在握。
林蒙直言不讳:“欧阳志虽无他长,然其人唯命是从,哪怕是蹈汤赴火,亦不辞劳苦。”
在辽东的辽阔天地间,欧阳志虽衔微职,却肩负着朝廷重托,犹如一柄利剑,挥舞着加强警戒的圣旨,悄无声息地在辽东文武百官中播撒着宫中意图坚壁清野的隐秘信号。这等无声的命令,难道能令那些身负重任的官员们安之若素?
“欧阳志?此子似乎脑瓜不太灵光,他……真能胜任此重任?”朱厚照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
林蒙瞪了他一眼,火气上涌:“太子殿下,您这是在侮辱臣的门生……”
朱厚照急忙举手示意,尴尬地笑:“哎呀,不过是随口一提,能成?”
林蒙语气坚定:“一半的机会是有的。”
朱厚照好奇地问:“那另一半呢?”
林蒙凝视着他,一字一顿:“殿下,您私下里再派遣刘瑾随行。对刘瑾明示,若坚壁清野之策不成,便将他正法;若成,便是大大的功勋。”
“……”朱厚照陷入沉思,这组合看起来确实颇为奇特。
他问道:“刘瑾除了溜须拍马,似乎并无其他长处。”
林蒙暗自偷笑,殿下对刘瑾的了解似乎浅薄得很。那可是史上手段狠辣的大魔头,他的名字,就犹如自己的名字,能令孩童夜不敢啼。这样的人投放到辽东,简直就是如虎添翼,战斗力飙升。
林蒙正色道:“殿下,您太小看刘瑾了。像他这样的……”
话到嘴边,林蒙不禁苦笑,似乎失言了。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朱厚照,生怕被他识破。
朱厚照却盯着林蒙,眼中带着一丝戏谑:“人渣……这词儿是什么意思?”
a的,幸好你是白痴。林蒙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人才的意思,‘渣’者,水之渣滓也,这‘水’字代表了清澈之水,‘查’者,详察之意,大抵是明察秋毫的意思。”
朱厚照感慨道:“老林,你的学问真是渊博,难怪王先生都尊你为师。但你如此赞誉……就凭刘瑾那厮?”
林蒙叹了口气:“殿下,您还不信我?”
“信!”朱厚照断然回答,接着又道:“这事儿简单得很,圣旨需经司礼监分发至内阁,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