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说好叫她受了委屈;一时担心钗的样式没有选好,叫她心里有遗憾;一时又担心八字合得不好——合八字的头一天他人生头一遭没有睡好,连在贡院考试他都没这么紧张过——还好还好,过程虽长,到底是顺利的,在他的期盼中,终于到了亲迎这一步——这一年把他人都熬瘦了。
袁四娘子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头一天夜里,袁四姑娘听着嬷嬷讲话,整个人就像是滚水锅里蒸着的红鸡蛋一般,脸颊又红又烫似火在燎烧,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终是强忍着逃走的冲动听完了。
嬷嬷看着她那样的小女儿情状,忍不住捂嘴笑到:“四姑娘莫要害羞,这本是人伦纲常,传宗接代,没有什么可羞的。”
啊,明日她便要嫁给他了,记得前年第一次见面时,她只顾着追问云初妹妹,感激云初妹妹救了七弟,只在堂前粗粗扫过他一眼,根本没有料到他俩竟然要生同衾死同穴,要生儿育女——天爷呀,知晓他的心意以后,好多次想到这个,她忍不住捂着脸倒在被褥里,甜蜜得快要昏过去——天知道,这段日子她连生几个、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哎哟,可不能让人知道,不然羞死人啦!
这一年来,她什么花会都不去了,只在房中绣着她的嫁衣。不知道多少次想得出神,绣花针扎到了手指头;也不知道多少次和九妹说着话,人就出了神,面上带着痴痴的笑也浑然不知,叫九妹妹笑话了她好几场。
大年初三阿苼哥哥来送礼,二人在厅前猝不及防遇到,登时就闹了两个大红脸。虞晚苼磕磕巴巴地唤她:“阿益妹妹可好?”
她呢?扫过他那张斧凿刀刻般的脸庞以后,整个人腾的一下如同煮熟了的虾一样,眼睛只敢看着他的鞋,再不敢往上抬一寸。
好半天才吞了口唾沫,勉强答了一句:“阿苼哥哥安好。”粗粗行了一礼便飞也似的逃走了,啊,委实太丢脸,她鞋子都差点跑掉了,他还在后面低声唤“可小心些——”
就这,又被九妹妹笑了半年!还去信给云初妹妹,叫她也笑话了半年。这嫂嫂眼瞅着就不怎么好当了!
一夜虚虚实实的梦如同倒带一般,将她与他的这两年一幕幕过了好几遍。第二天天微亮,被喜娘叫起来绞面的时候,她都以为自己尚在梦中。
她懵懵地由着喜娘边唱着吉祥话,边给自己用五彩棉纱线绞去脸上的汗毛,净面之后再用剥了壳的热鸡蛋滚过,一张脸吹弹可破,红润又有光泽。
上好妆,戴上沉重的凤冠,披上霞帔之后,她便做好准备要上轿了。她以掩扇遮面,圆如明月的团扇上绣着龙凤呈祥的花纹。行至堂中,众人看去,正是:
芙蓉濯水出,朝霞映日回。
且看团扇下,红妆入时未?
袁家大门外,肖夏泉、严敏淳、程勉、李硚、陈东均等人拥着满头是汗的虞晚苼便要往里冲,几个文弱书生还没靠近大门便被袁无错、莫应星并邓挞几个武夫拦了下来。
众人叫嚷哄笑间,邓挞混不吝地叫到:“还是新文魁呢!怎的要比武不成,你们也不看看谁守着门,我们文采没有多少,力气可是有几把子的!咹?明白吗?作诗!统统给我作诗,一人一首,新郎官两首!大家听着,不好不能进门!”
虞晚苼被几人推到前面,一脚踏在阶石之上,撸起袖子清了清嗓子,在一众大姑娘小媳妇并街坊邻居的围观之下,咬了咬牙道:“
鬓云照镜暗生光,凭窗揽月织佩珰。
皎月原应天上有,如今摘得迎凤凰。”
话音刚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叫好声,连邓挞这粗人都能听出这诗着实是好。但说两首便是两首,少一首都不行!
虞晚苼忍不住要抓后脑勺了,这最后一步简直比殿试都难!紧张之下,他脑中都快一穷二白,只得搜肠刮肚的再作一首:“
素手执纱裁做裙,飞针引线绣兰汀。
瑶池仙子轻歌舞,摘得金乌月下行。”
作好了第二首,他终于松下一口气,趁邓挞等还未开口,拱手向袁无错道:“子成,子成!快救你姐夫!”
袁无错听到那声姐夫,哪里还管什么拦不拦门,一把箍住邓挞,对着新郎团便是使眼色。几位文魁见敌方反目,匪首已经就擒,没有片刻犹豫,如潮水般涌入了大门,直急得邓挞哇哇叫:“哎?说好一人一首,还有人没作!好你个袁七,你撒手!到底站哪边的?”
(这一场加上端午三友宴那一场,写诗写得本暴雨头都快秃了,呜呜呜,看在诗词原创的份上,求段评,求五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