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玠哥儿不受管教,那小姑娘也不好回去说些什么——她周家可是正当时,她就算回去告诉自己孀寡的母亲,那又能怎么样?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的!
越想越觉得是门好亲,杨氏心头有了成算,一时激动,忍不住从床上坐了起来,惊醒了榻旁的大丫鬟田儿。
田儿忙起身道:“夫人可是渴了?奴婢这就去拿茶来。”
杨氏道:“不必,现在什么时辰了?”
田儿借着月光看了看漏刻道:“已到子时了。”
才子时,她心里叹了一口气,到底自己有些心急了,三哥儿还小,那姑娘更小,急也急不来啊。末了她说了句:“无事,睡吧。”便躺下来睁着眼望着漆黑的帐顶,听着榻边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才困意上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被惦记上的薛云初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别人选儿媳妇的范畴,此刻正与凌双双收拾行李,过完八月十五,她就要返程回山门了。
崇阿山在汴梁东部,山势险峻,西面山峦起伏,道路几经修缮方才可以架着单匹马的马车行走一段,到了那半山腰便要靠自己的力气走上去;东面则如刀削斧劈的一般,崖高万丈,飞鸟不渡,东边就是那罗刹国了。
一到九月中,崇阿山便开始下雪,道路难行连那人熊都早早下山寻了温暖处积累脂肪,好度过崇阿山地界那漫长的冬天。因此中秋节过后,她们得加快脚步,争取在第一场雪来临之前抵达凌山派。
袁无错在虞家的答谢宴上并没有机会看到薛云初,倒是因为把自己的舅兄灌倒了以后,挨了四姐姐好一顿说,指头都快把他额头点穿了。
他只得垂头丧气地回了府,还没来得及洗漱便收到了袁隐的消息:人在千佛山,但到底在哪里,还要花时间找。
那日他们从浀林返回,行了一日,天擦黑的时候到了浀州的菡香郡。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洛娘子这才由袁隐带到了他和莫应星的面前。
在那个人口稀少,远离汴梁的菡香郡,他们听到了一个非常久远又极其震惊的真相。
敬德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登基后刚刚稳固皇权不久的铭轩帝,因为太子巫蛊之案将太子圈禁,着当时还是六部尚书的何岳笙与宣威侯、武定侯一起查抄太子府,务求公平公正。结果竟然查出太子与南燕、荆国的往来书信,一时间朝野哗然,举座皆惊。
太子已经十八岁,年轻有为,文韬武略,嫡出长子,无疑是铭轩帝最优秀的继承人。他为何就如此的等不得?为何就如此的急于求成?就因为他宠幸何贵妃,对三皇子格外宠爱了些?
此事真真伤透了铭轩帝的心,叫他不得不狠下心来,尽量保持着公平公正的原则,让大臣、功臣和皇家亲眷共同查处此事,结果巫蛊之祸不过是个引子而已,更大隐患居然在后面——太子通敌,以割让十州之地为代价,支持他于除夕之夜发动弑父夺位之战。
证据确凿,叫他不得不废了太子,圈禁于旧太子府。将帮忙传递书信的徐丞相一家满门投入大大牢,待秋后问斩。那时太子妃徐氏已有身孕,次年九月初一,徐府满门问斩于北市。第二日,废太子妃徐氏难产血崩,母子具亡。第三日,太子自刎于徐氏棺前。一年后,先皇后胡氏病逝。
洛娘子跪坐于狭小房间内的堂下,一五一十地说着她所知道的那些陈年密辛。
铭轩帝初初登位之时,因皇权不稳,门阀世家枝繁叶茂,那些功勋侯爵之家的亲眷子弟屡屡为祸:前有宣平候府小舅子入室奸淫良家妇女后屠杀其家人;后有武安侯世子喝酒狎妓与人武斗,打输后竟让杀手灭了对方满门,如此等事,数不胜数,而最后的处置可谓不痛不痒,一时间民怨沸腾,冲突不止。
为遏制门阀世家,公候勋爵,将权利关入樊笼,前太子郑承赟向铭轩帝建议推行世袭代衰的制度,即:若初代为公爵,子孙如果无所建树,表现平平,则第三代子孙承袭之位降一级,是为侯爵,以此类推,直至降为庶人为止;若子孙为祸,则第二代子孙承袭之位降一级,直至降为庶人为止。
此举得到了铭轩帝的首肯,并试运行了几年,让公侯勋爵之家着实老实了几年,铭轩帝的皇权趋于稳固,民间对太子自然推崇备至。
可是一切在敬德五年便天翻地覆,面目全非。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六部尚书何岳笙、武定侯朗国宁、宣威侯郑景翀,他们为了各自的利益,合谋害死了一国太子郑承赟。
武定侯的小妾,也就是洛娘子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