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所在,他面色自若地站在太子身后,跟着饮着新科进士们挨个敬过来的酒,眉间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入夜,凌双双被师父拘着背心法,薛云初早已背完在院子里散步了。
阳春三月,晚风拂面不寒,院子里迎春早已开过一茬,此时已经挂了第二批花骨朵儿。在半个月亮下面隐隐地现出一小团一小团的金黄色来;海棠已经开始打骨朵儿,树影轻摇,月影重重,叫她心里十分安定。
她站在那一大丛迎春前,脑中想着昨日虞晚莱说的那些话,联系到前几年太子的行径,心里倒是猜到了八九分,但是要不要告诉舅舅和舅母呢?阿莱哥哥要注意些什么才能保证他自己的清白?
万一太子真的成了皇帝,阿莱哥对那太子来说,岂不是如同瓮中捉鳖一样,手到擒来?
想到这里,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想要改变这个局面,除非太子做不成皇帝。但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冷不防发现那墙边的海棠树下竟有个人影。她眼力好,还没脱口问出是谁,就看出来那是带走忘恨和尚的那尊大佛——袁无错。
薛云初:……
袁无错:“嘿嘿,那什么,今天天气不错,花好月圆。”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上回是为了送生辰礼,这回倒是不知道这位大神此次翻墙所为何事。
袁无错道:“你、你怎的不说话?被我吓到了?”
薛云初:“若是别的女儿家,阁下大半夜翻墙这种行径,怕是早就被家丁打得满地找牙了。”
袁无错正色道:“第一,我是正人君子,从不翻别的女儿家的院墙;第二,在下不才,刚好是去年的新科武状元,稍微有点武功盖世,区区几个家丁还近不了我的身;第三,今天我确实有正事找你。”
说罢便走到石桌旁坐下,点着那边的石凳道:“你也坐,这事儿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薛云初侧耳听了一阵,凌双双今晚怕是背不完那心法了,便走过去坐了。
袁无错见她真的如自己所要求那样坐了,而且就坐在他指的那石凳上,面上的笑几乎要压不住,但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又正了正自己一张脸,严肃道:“你二哥他是不是中了二甲末名?”
薛云初望着他,一脸的你今天才知道吗。
他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后脖子道:“照理说他根本考不上对吧?”
说完他才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小心地向她看去,果然那张俏脸就变了颜色:“你什么意思?”
他今天是来作甚?揶揄揶揄二哥哥?那也犯不上找她啊。
袁无错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原本凭他自己是不是根本考不上这个二甲末名?”
越说越解释不清了,但是好在刚才薛云初也在思考这件事,这回看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明白的样子,倒是了解了八九分:这事儿确实有猫腻,而且他应该知道猫腻在何处。
她道:“确实,以二哥哥的才学和这两年作的准备来看,能考上三甲末尾都是十分悬的一件事。你可是知道了什么内幕?”
袁无错道:“你看,我就知道你最了解我……要说的是什么。”他舌头打了个闪,道:“是太子。”然后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面上的神色。
薛云初道:“恩,今天我也想到这一点,只怕是太子还未对二哥哥死心,这对舅舅家来说,真是一件祸事。”
她竟也猜到了,听到自己的话丝毫都不惊讶,哎。
袁无错道:“确实,如今他羽翼渐丰,有何丞相这样势大的外家,又有肖夏泉这样的智囊在侧,若有朝一日……只怕你二哥哥就是他的掌中之物了。”
薛云初心直往下沉。
照目前的情形来看,这简直就是注定的。
她站起来,情绪明显低落了,但还是强撑着道:“我知道了,袁公子能特地来告知,我心中十分感激,原本也只是猜测,如今证实了,倒好与舅舅舅母他们商议商议。若能早早为二哥哥娶一房妻室,也许……能躲过这一劫也说不定呢?”
末了,不等袁无错回应,便屈膝一礼道:“夜已深了,还请回吧,今日之事我先代舅舅舅母和二哥哥谢过,他日有机会再上门答谢。”
说完便转身准备回房去,反正他自己会翻墙,用不着人送一送。
袁无错看她肩膀都塌下来了,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就像是划着龙舟不小心丢了桨一样,十分不得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