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寒山不紧不慢的从外间进到内室,他手上还握着几颗已经断了线的檀木珠子,明明是盛夏的季节,这屋子里还发着闷,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的堆在一起,白玉质刚还觉得热,可徐寒山一进门,就好像又冷了下来。
六姨太和八姨太本是跟着徐兰因一起进来的,这两个姨太太膝下还有没成年的幼子,本还想着叫徐老爷给了承诺叫多拿些银子,可谁想到,徐老爷就这么一命呜呼的去了,这两个姨太太是真伤心,伤心就伤心在没捞到好处。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但是六姨太和八姨太两个一进来,那尖锐虚假的哭声比上百个戏子加在一起还吵人。
徐兰因对徐寒山打了招呼,可徐寒山却充耳不闻,他只道:“死了?”
问的当然是徐老爷。
八姨太是白玉质没进门之前排行最小的,年纪自然也不大,刚刚满三十,跟徐寒山这个徐家大少爷上下也才差了四岁多,她是徐老爷在徐寒山离家之后才纳的,不知道徐寒山是个什么脾气,眼珠子一转,竟然想拿徐寒山当涮给自己儿子争个名声。
“这便是大少爷?怎地老爷如今去了,你竟丝毫没有悲色,你可知道,小五现在哭得是如何的可怜呐!”
小五就是八姨太生的五少爷,今年十一了。
徐寒山这话本是问的徐兰因,他从来就没把这些劳什子姨娘放在眼里过,只他今日心情的确算不上好,前些日子湘南那边儿传出消息,徐寒山刚一入沪川,背后的隆昌便有人钻了个空子,今日才开打,闹得他心烦。
徐寒山手中一直转着的檀木珠子一停,两颗珠子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门外便有拿着枪的人进来了。
“将军。”
“拉出去,别让她再多话。”
那人便一点头,一手捂着八姨太的嘴,另一手直接一用力就将八姨太拖了出去,转眼之间,八姨太便挣扎着被带走,只留下一只红色的皮鞋。
六姨太见这架势,早就被吓得站不动了,腿一软跪在地上。
而徐兰因则是强撑着小姐的体面:“大哥这是做什么?”
徐寒山没说话,目光顺着大理石的纹路,一路瞧到白玉质脚边。
那颗滚落到白玉质脚边的檀木珠子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白玉质同样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
徐兰因也顺着徐寒山的目光看过去,倒是没注意那颗珠子,她还以为徐寒山是在看白玉质这个人。
当下心中便很是不舒服。
“那是嫁进来冲喜的九姨太。”
她说给徐寒山听的。
徐兰因知道,徐寒山一向最瞧不上这些姨太太小娘子的。
果然,徐寒山皱皱眉头,看了一眼手中剩下的珠子,刚刚还拿在手上八万,现在却直接随手丢了:“明天我会回来。”
徐老爷死了,徐家这么大的家业可不是好处置的。
徐寒山现在的确不缺徐家这么点东西,但是那不代表他会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相让。
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徐寒山不会让徐家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叫旁人给吃了。
徐兰因咬咬唇,却不敢说什么。
徐寒山转身便要走,一道柔柔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将他军靴的声音掩盖住。
是白玉质。
她从头到尾都坐在小榻上,这是她第一次在徐寒山面前出声。
“如果你们不再需要的话,能不能,放我归家……”
声音细弱而无辜。
徐寒山快要迈出去的脚步停在原地,回头看了一眼。
徐兰因的反应就很直接,她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尖锐的回答:“放你回家、先别说你本来就是我们徐府买回来的,就说我现在放你走,你难道真以为自己还有家可以回吗?”
她话里的嘲讽毫不掩饰。
白玉质的父亲,街坊邻里曾经还看在她祖父的面子上尊称一句白夫子,可现如今,谁不知道这就是个卖女儿的酒鬼娼客。
自打那位红楼里出来的姨娘到了白家,,白玉质就真成了没家的人了。
徐兰因说得没错,不管她放不放白玉质回去,白玉质现在都不可能再回白家。
但是白玉质的目的本来也不是回白家啊,她只是想了个办法来吸引攻略目标的注意而已,所以不管徐兰因怎么说,只要徐寒山的确还没走,这就够了。
徐寒山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小榻上的少女,的确还是个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