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打量他两眼,问道:“你便是贾谊?寿光侯说你有王佐之才,今日见吾,可有奏疏呈上?”
贾谊又惊又喜,没想到寿光侯对自己的评价会这么高,王佐之才基本上就相当于三公备选,但是又担心自己暂时没能力通过大丞相的考验,一旦落了个不好的印象,那大丞相执政这几年就不要想一展宏图了。
贾谊从袖中取出两卷竹简,洛新取过一卷,另一卷则放置在桌案上,缓缓展开,几个大字便直接跃入他的眼中,“《请建诸侯疏》?”
洛新仅仅看到这个名字,甚至都不需要去看内容,他就知道这里面说的什么。
毕竟他是已经手握数十年大权的丞相,这个庞大的王朝到底都有什么弊病,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从开头一句句读下去,仅仅几句之后,洛新就忍不住望了面前的贾谊一眼。
不论这篇政论的水平如何,这篇文章的文学水平就极高,甚至让洛新有种读到了昔年庄子和孟子文章的感觉。
诸子百家的水平高低暂且不论,庄子和孟子的文章即便是不认可其中的道理,但读起来依旧是汪洋肆意,雄浑大气。
同样的文字在这两人的手下就天生带着灵气,这就是天纵之才的可怕之处。
现在的贾谊同样是这种人,写起文章来带有金石激昂之感,说理性极强,像贾谊这样的人,是一定能得到达官贵人赏识的,阻碍他的永远都是其他方面,诸如大势等等。
“真不愧是孟氏的传人啊,你的文章颇有昔年孟圣的风采。”
贾谊脸上浮现出颇为自豪的神色,在门中求学之际,他就因为这一手文章被师长所赞叹有祖师之风,现在摄政大丞相同样如此称赞,这怎么能不让贾谊不骄傲呢?
在这个时代,类祖、类父、类师要么就是骂人,要么就是极高的夸奖,以孟子在儒门之中的地位,这对贾谊实在是极高的认同。
“众建诸侯以少其力!”
洛新缓缓念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就连眼中都没有半丝波动。
贾谊一见心中就有些凉意,这和他想象的不同。
他前来见洛新的时候,就明白今天自己所上书的这件事,大丞相定然是知道的,甚至说不定还有同样的想法。
但正是因此,才更显出自己的能力。
他相信大丞相是一定想要削弱诸侯王的,但是现在为什么会连一丝丝的欣赏都没有呢?
刚刚大丞相明明赞赏了自己的文字,但是现在对自己的政论却没有丝毫的评语。
这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他的心愿可不是做一个文辞之士,他学了一身的经世致用之学,是要施展抱负的。
洛新终于从贾谊的文章之中抬起头来,说道:“寥寥数语,想必是不能尽展伱心中的想法,现在你可以继续补充了。”
贾谊强行压抑住心中的不安,朗声道:“昔年高皇帝定鼎天下,吸取了秦朝灭亡的教训,于是大封功臣和宗亲。
后来异姓王纷纷伏诛,高皇帝认为天下还处于乱世,于是分封刘氏宗亲为王来镇守四方。
这诚然是开国之初所必经之道,数十年之间,天下也的确安稳,但时移世迁,这天下难道有不易的方法吗?
素王如天,至高至圣。
千年之前定下的分封、礼乐、宗法,都尚且都有崩摧的一天。
高皇帝受命于天,数载之间,以布衣而登皇帝位,而受天子位,诚然是天人之姿,但与昭公相比,高低之间尚且难以断定,难道能和素王相提并论吗?
素王的制度能保佑周王室数百年,高皇帝的制度只能保佑汉室数十年,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况且昔年分封实在是过于矫枉过正,帝扶苏分封尚且只在关键的关隘和大城分封,高皇帝却直接将整片大国都分封出去,尤其是赵国和楚地三国,甚至能够对抗朝廷。
难道真的能够守卫大汉的江山社稷吗?
难道真的对天下有利吗?
这是天下的祸害啊!
不除此害,一旦朝廷或者诸侯之中有一个人脑子不清醒,战火就一定会燃起。
刚刚安稳不过数十年的诸夏大地之上会再次流民满地。
而且下臣以为,数十年的养尊处优,这些诸侯王腐化堕落的实在是太快了,出现脑子不清楚的诸侯王的概率是非常大的。
若是朝廷不及时让他们脑子清醒清醒,后果是无法预料的。
众建诸侯以削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