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水问题暂时解决了,这件大事也算给了村民满满的信心,他们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老天会保佑他们顺利到达北凌的。
但今年的干旱实在可怕,又赶了十来里路还是没有看见绿地,家畜早已顶不住,已经陆续饿死。
今天李喜宝和村长家的牛和驴都死了,村长召集村民凑手处理了,熬了吃完再继续赶路。
“唉!去年我经过此地时还能看见绿树和草,没想到才一年就变成这样。”程大安看着方圆几里灰秃秃的光景哀叹一声。
“程伯父,你看那些是什么人?”季昭趁着休息与程大安一起去踩点,没想到在附近遇到同样停留歇脚的荒民。
这些荒民看着与他们一样,几十号都是高大壮实的男人。
程大安眯眼看去,道:“那些是胡人,估计来咱们这做买卖的,来之前没打听清楚这边的情况。”
这些胡人瞧着状况也不太好,事实上他们跟随万家村有两天时间了,一直盯着这边的动静。
“胡人挺阴的,得让村长注意些。”程大安跟胡人做过买卖,还算了解他们脾气。
季昭也总觉有种被狼盯视的感觉。
“程掌柜、昭妹妹,回去吃饭了。”裴澈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走来。
程大安转身,本来负手看着胡人,看见裴澈来了,他两手自然地垂直,朝裴澈微微点头。
“嗯,好香!”一下熬了两头牲口,村民们今晚也算有口福了。
“走!吃肉去喽。”季
昭一蹦一跳地往家人那边跑。
裴澈望着她得意忘形的样子,嘴角微微扬起来。
“小公子。”待季昭走后,程大安朝裴澈拱手作揖,“程某昨日发现家中养的信鸽,您若有需要...”
裴澈脚步一顿,敛起嘴角的笑意,转身看着程大安。
“程伯父就当从未认识晚辈吧,晚辈现在很好。”话毕,裴澈朝他微微倾身,头也不回地跟在季昭身后。
程大安望着裴澈孤傲的背影表示很懵,心想这孩子是打算放弃那边的身份了?打算留在这里继续过着荒民的生活?
他实在不解,这种苦哈哈的日子有什么好留恋的,赶紧让人接回京城过锦衣玉食的日子有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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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畜都饿得只剩皮包骨了,虽然没什么肉,每家也只分了一小块,但熬出来汤水非常鲜美。
何氏还在汤锅边上还贴了玉米馍馍,馍馍配上肉汤,好吃到舌头都要掉了。
“唉!可惜不够盐!损了些口感。”阿爷一边吃一边叹息。
“爹,咱家还算好的,别家早就无盐了。”季福生道。
“可不是嘛,我那几个老姐妹腿都肿得像馒头了,听说是没盐吃给闹的。”季老太叹息一声,视线若有似无地看向季昭。
“再这么下,得有不少老人都走不动了。”
“别说旁人家,我这双眼一入夜就睁眼瞎了。”季大旺说着也伸出两条干瘦的腿,“瞅瞅我这腿。”
季家人都看向他的腿,一看,吓了一跳。
季老太顿时放下碗筷,蹲下身,心疼地看着老伴肿成馒头的小腿,“你这死老头!肿成这样咋不说呢!”
“跟你说有用?”季大旺放下裤管,又道:“过一天是一天吧。”
季昭瞅了一眼阿爷的腿,心里琢磨着为何村里不少老人出现水肿。
其实吃盐少并不会导致水肿,只能降低人的视力,阿爷晚上看不见就是缺少食盐的表现。
但这水肿...应该是老人自身有基础病,加上长途跋涉,营养不良和长期缺少饮水导致肾功能损伤。
“少给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季老太怒骂一声老伴,“咱家得一个不落的去到北凌。”
“还是大娘说的对,季叔再忍忍吧,过了这段地界就好了,往前有山有水,环境好些,找吃的也容易些。”
季老太拿起勺子又给程大安舀了一碗汤,“程掌柜,你老实同咱们说,就咱村现在这种状况,活着到北凌的能有多大的胜算?”
程大安一愣,没想到季老太会问他这么棘手的问题。
“大娘,不管如何,不到最后都不要放弃。”程大安不好说出那种残忍的话。
其实他们也很清楚,他带领的算是实力很强的商队了,最后活下来的不也只有他?
他这么说,大伙心里都有数了,想到可能一家人都会死在这逃荒的路上,碗里肉汤顿时就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