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鸟大殿，气氛焦灼。
闻仲以头抢地，悲声高呼。
开口就是臣有罪，闭口就是无颜面对先帝。
十二旒冕背后，纣王额头青筋跳动，却又无可奈何。
闻仲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逼着他同意质子之策。
若是换了他人，纣王第一件事就是革除官职，把人送到前线，让他为国捐躯。
但是闻仲，纣王还真的挺怕他。
托孤大臣，那可不是一个名头，而是有实打实的权力。
闻仲执掌先帝赐予的打王鞭，上打昏君，下打奸臣。
谁若是挨了那么一下，保准名留史书，遗臭万年。
“太师，您一心为国，质子之策亦是呕心沥血之作。”纣王语气柔和，快步走下王座，扶起闻仲。
“但是，八百诸侯质子朝歌，此事开万古之先例。孤自即位以为兢兢业业，不曾懈怠，如今四夷拱手，八方宾服，诸侯不曾叛乱。”
“若是贸然行质子之策，不仅有损王道威严，令祖宗蒙羞，而且必令诸侯心有不满，乃取祸之道。”
纣王声音雄浑，他向来自负，杀伐果断，自认为质子之策乃是弱者行为，他不屑为之。
若是有诸侯叛乱，只需点将武成王征讨便是。
以大商的军力，就算是四大伯侯一起叛乱也无需担忧。
闻仲眼见纣王自负的模样，却是摇了摇头，不再言语，只是退后一步。
纣王以为闻仲已经退让，心中一喜，却不想比干突然出列。
“大王，臣昨日已经和宗庙族老一起祭祀过历代先王，蓍龟问卜，先王以灼痕示警，未来恐有社稷倾覆之危，特许百无禁忌。”
王叔比干确实也没有说谎。
他为宗庙诸祭之首，自闻仲前日拜访告知有诸侯即将叛乱时，他便立即在宗庙进行蓍龟问卜。
结果龟甲直接断成了两半，此乃亡国之兆，差点把他吓个半死。
“蓍龟问卜？有社稷倾覆之危？”纣王一愣，眉头紧皱。
商人好占卜祭祀。
蓍龟问卜，向来是占卜国运的不二之选。
而且准确性极高，乃是殷商王族宗室不传之秘。
若是蓍龟问卜提示有亡国风险，那确实是大事情。
只是自己刚刚才把话放出去，如今就要收回来，又有些拉不下面皮。
首相商荣陪伴纣王多年，清楚纣王的秉性，明白此时已到自己救场，立即上前把台阶铺好。
“启禀大王，闻太师忠心为国，质子之策虽有些许不妥，但是如今比干蓍龟问卜为大凶之兆，我等百官无能，恳请大王受累，体恤万民。”
一众文官眼见商荣发话，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全部跪下，齐声高呼，像是排练好了似的。
“我等百官无能，恳请大王受累，体恤万民。”
纣王满意地看了商荣一眼，沉默了数息后才低声道：
“万民何辜，若起战乱，恐怕十室九空。孤不忍大商子民流离失所，既如此，丞相便按照太师之意拟旨吧。”
闻仲、商荣几人相视一笑。
百官齐唱：“大王英明。”
恰好此时，御前传令官来报，说是东伯侯姜桓楚在殿外等候觐见。
纣王怔住，直到此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路了。
今日朝会就是闻仲等几位肱骨大臣在演戏，目的就是质子之策。
不然怎么前脚自己刚刚准许了，后脚东伯侯立马就来觐见。
纣王敢肯定，接下来就是东伯侯主动要求质子，用以堵住八百诸侯之口。
果然，姜桓楚一进大殿，开口就验证了纣王的猜想。
“臣前日接到闻太师传书，荧惑放血光，帝星飘摇，大商战乱将起。臣惶恐，虽为八百诸侯之首，但不知战乱起于何方。”
“臣唯有一嫡子，愿质于朝歌，以证忠心。”
姜桓楚须发斑白，脸上皱纹横生。
以他的年纪，也没几年好活，一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姜文焕身上。
如今要把姜文焕质于朝歌，说不心痛那是假的。
只是大商有灭国之危，若是大商亡了，哪里还有什么东伯侯。
若是大商续存，未来的君王就是自己外孙，带有姜家血脉的外孙。
一旦殷郊即位，姜文焕的未来一片通坦。
“你们....可真是我大商股肱之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