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说到这里,就沉默了起来。天衍也没在这个时候追问。天衍虽然没怎么见识过凡人的那一套“轮回道”,却不难理解,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八岁小孩,被一家贪财的亲戚抚养长大,其中要受到多少委屈和冷落。
林枫开口,直接跳过了与那个叔叔一家相处的那段时光,直接道:“所以等我十八岁那年,我把房子卖了,搬到了这里。也算是跟他们家断绝了关系。”
“不过说来也奇怪,跟我叔叔一家相处这十年里头,记得最多的反而不是他们的种种作为,我记下的反而全都是对我父母的感觉。最开始,我对他们的感觉是怨恨,恨他们为什么离我而去,以至于让叔叔一家住进我家里——典型的小孩子式的任性。后来呢,是向往,希望他们有一天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跟我说之前的一切都是个骗局。直到最后,直到我把房子卖了的那天,我才忽然发觉一件事情。”
“我连他们长得是什么样子,都忘了。”
林枫看了眼窗台上空着的玻璃缸,原本龟哥的居室,有些出神的说道:“龟哥还是没能把我的记忆给彻底的清洗干净。我想我之所以一直执着于打游戏,通关了一个又一个的游戏所获得的不是成就感,而是失落的感觉,可能就是因为我的心底,其实一直想要找回当年跟我爸一起玩游戏时的感觉吧……”
说道这里,林枫似乎想起了自己在记忆场景之中的种种情形。他理了理头绪,将这些碎片式的场景组合起来看,发觉这段故事其实非常简单——一个典型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故事。由于自己的身体有了“灵基珠”,导致先天之气贯通全身,又因为相救古清蝉的小甲虫而泄露天机,从而招来一方势力“隐门”的觊觎,接着便给自己父母惹上了杀身之祸……林枫心里其实对整件事情依然留有疑问——比如“灵基珠”究竟是何物,为何出现在自己身上?而当初自己周身先天之气的事情泄露,是否跟古清蝉有关?“隐门”究竟是什么门派,为何自己在古掌教的修真入门书刊里,以及李英男的口中,都不曾听说过这个门派?种种想法如一团乱麻,在林枫的脑子里回荡,他喘着粗气,依旧面无表情,但手中的拳头却渐渐握紧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去他娘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林枫的眼前,走马灯一般,一幕幕的场景在流转。
灯火辉煌,嬉笑怒骂,金玉其外,讨价还价……
最终,这些场景只化作了一个个名字。
张晓豆,古清蝉,郑南宇,王岩,散修同盟会,李英男,龟哥,天哥……
林枫转过头来,只问了天衍一个问题。
他说天哥,你说修真界里人,是不是善人恶人,都不喜欢跟人讲道理。
天衍瞅了他一眼,也只问了他一句话。
“你说呢?”
……
深夜,按理来说,此时此刻正是红男绿女们夜生活的开始。然而f市作为一个三线城市,经济发展本就不算太出色,再加上地理位置实在有些偏僻,所以“粉红港”看上去虽然灯火通明,却并不热闹。
养蛊堂,也就是古清蝉接见林枫的室内。
郑南宇面色苍白,一瘸一拐的走向站在修炼台上面的古清蝉。他原本的一身西装革履,如今破破烂烂,整个右臂的袖子甚至都没了,露出健硕的胳膊,几绺鲜红的血道顺着郑南宇的胳膊流下,流到指端,滴滴哒哒的淌落在地上,直惹得虫笼一阵躁动。
只不过这次虫子的躁动,相对于林枫的那次,可差得远了。
郑南宇来到台子前,作势要拜。
“不必了。”古清蝉依旧闭口不言,替她答话的还是那只振翅怪虫。
郑南宇抬头看向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古清蝉,一脸的凝重。似乎是刚刚跟人动过手,郑南宇一身杀气未散,眉宇之间仍然有着凶相。他朝着古清蝉略一点头,开口便道:“是他们。”
“天蝉院要来了。”郑南宇拿出一物,轻轻的放在修炼台上。
那是一片淡黄色的东西,上面还长着几缕深黑的毛发。紧靠着毛发的下面,一个刺青的黑色“蝉”字,正印在当中。
这是一块头皮。在后脑勺刺青了“蝉”字的头皮。
古清蝉低头看了看,袖口一挥,一阵清风拂过。
将那块头皮翻了个个。血红的一面朝上,正对着古清蝉。
而在那血红的另一面,刺青“蝉”字的对应的地方,一个黑色“甲”字赫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