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境愿为杨过改变之时,为他弃道涉尘,更衣画眉,寻兵戏宝,后又得意群豪,失意情场。顿时喜悲极转,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如珠落盘。待到后来,更是肆无忌惮,竟伏在桌上,嘤嘤轻泣起来。
李莫愁爱恨勇敢,喜怒任性,自是不怕旁人说笑。只是掌柜、跑堂见了心惊,便装作好意来问她,实乃怕她衣衫华丽,却来白吃白喝。
跑堂上前问话,李莫愁方才回转心神。心中略有尴尬,却也不予计较,只是一摸身上,脸上倒起了难色。李莫愁歉意道:“小二,我出门急了,忘带了钱袋。这帐,是否可以……”
言止于此,却被人蛮横喝断。
“看你漂漂亮亮,衣着光鲜的,竟是来骗吃骗喝。”当世混乱,人心不善。不过一饭之资,却是苦苦相逼。跑堂仗势道:“没带钱也可以,把你身上值钱的物件留下来做押,待日后来赎。”
若在平时,有人便已死了千回。所幸此时李莫愁心思戡乱,不予人争,又兼内息不调,体虚气弱,也不想滋事。只如寻常女子一般,默不作声,任由他人数落。
“怎么啦,还想白吃白喝么?”跑堂一声喝,便是盯着李莫愁脸上看。李莫愁迎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摸了下双耳之坠,那是昔日出谷后,杨过替她选定。当下心中一酸,唇角一抿,却是摘了下来,重重拍到了桌上。一掌拍下,却将桌面拍出个掌印来,而那对耳坠,却丝毫不损。
掌柜、跑堂等人脸色立变,吓得退了几步,随后谄道:“女……女侠息怒,适才多有得罪,还望你……”
“我不会白吃你们的。”李莫愁头也不回,只丢下一句,便自顾离去。只是走的时候,不觉脚步有些轻浮,喉口又涌上一口血来。她自知适才那一掌,又牵动了真气,教她丹田隐痛,胸口气闷,只是生性要强,便是生生将那口血咽了下去。
此间事后,李莫愁复又神情萎顿,凡事漠不关心。一路乱走,更不知身在何处。肚子饿了,拿起人家的东西便吃,所幸旁人见她容貌美丽,形神憔悴,多以怜惜容让,也很少有人与她为难。实在有人硬要索讨,她便将身上首饰一一抵当。也有一些地痞流氓见她孤身美貌,想来占她便宜,却都被她痛打一顿,自找没趣。
如此一路,虽是形容落魄,但也平安无虞。这一日,却是走到了一处荒野,地处偏远,甚是幽静,隐隐似有水声,再往前看,却有一条小溪。李莫愁多日乱走,身心俱疲,此时见到清泉,倒是不由自主靠了过去。
她缓缓走到溪水上游,掬上几口清水喝了。临流映照,清澈如晶的水中映出一个紫衣女子,云鬓花颜,却是看不出已有三十好几。若不是发丝散乱,神情萎顿,倒也恰如凌波仙子一般,美艳不可方物。
李莫愁此时心中空荡荡,已然不知悲喜,徒留一片漠然。顺手在溪边摘了一朵小花插在鬓边,望着水中倒影,痴痴出神。
“姨娘,这个给你戴。”耳边仿佛还留着昔日绝谷中,杨过句句耳语。
李莫愁对着溪中自己倒影轻笑,初开始咯咯似欢,再一会便又呵呵如呆,到最后却成了哈哈竟疯,笑犹胜泣,甚是凄然。
“为什么?为什么!”李莫愁自语问天,终只是飞鸟惊林,闲云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道是风停云歇,万物静止。是时云霞渐染,天色渐暗,李莫愁神思稍回,却惊觉周身似有旁人。
“什么人!”李莫愁终究江湖老练,心智虽乱,但亦是警惕万分,“鬼鬼祟祟做什么,都给我出来!”
片刻,便有数人,从花树丛后冒出。李莫愁一眼扫去,皆是江湖汉子,只是感其呼吸,大都不是厉害角色。正欲询问,有人却先开口,只说道:“李仙子,是我。”
李莫愁一怔,收拢心情,再度细看,却是一个矮个子。这汉子五短身材,年逾四旬,满脸透着精悍之气。“你是……雷猛?”李莫愁脱口问道,却是不认得,仅凭江湖经验猜测,此人或是江西豪杰“矮狮”雷猛。
那矮个子神色一肃,上前回道:“正是。李仙子,前些日子英雄大宴上,我还敬过你酒来着,看来你还记得我。”
李莫愁一想,却也记不清楚,当时群豪围涌,自己只顾回礼,哪里还分得清谁人名号。只是见他态度恭顺,似无恶意,便心头一松,问道:“雷英雄,你跟着我做什么?”
雷猛道:“那日英雄宴后,你突然离了归云庄。之后郭大侠寻到我,只说你外出寻人,要我暗中跟随,好做接应。”李莫愁道:“是郭大哥要你跟着我?”雷猛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