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的准备,可身体还是忍不住颤抖。
摩那娄诘轻叹一声,缓声开口,“除了他们,便是黎州大小官员见过本君使用慈悲,可此战一过,黎州定归心于你,你若不言,无人敢言。”
叶昭榆轻轻勾了勾唇,“好狡猾的诘兔兔,不过,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差点什么?”
“再陪我睡一会儿,等睡醒了再告诉你。”
“好。”
昨晚最后一场春雨落尽,青山空濛,碧波万顷,黎州初初入夏。
檐边鸟雀呼晴,空气中泛着丝丝热意,天边的白光热烈又张扬。
叶昭榆端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苍白无比的人,拿起眉笔为自己描眉。
“北幽此时在城外不远处扎营,南坻大军一走,哈察伦王一死,如今气焰收敛了不少。见城上无一守卫,怕和昨日一样,又有援军相助,是一出空城计,所以迟迟不见进攻。”
叶昭榆眸光平静,放下眉笔,指尖搅着一碗清水,抬手涂在裂开的唇上,轻轻扯了扯嘴角。
“城里有多少百姓愿意穿上盔甲,假扮士卒?”
“所有官员与世家子弟都愿,他们有宁死不屈的风骨,随后又陆陆续续来了许多百姓。”
“甚好。”
司葵目光一顿,看着面容平静无比的人,缓声开口,“君主那边……”
“我去说,你站在门外,别进来。”
“是。”
窗外雨势渐歇,微暗的天光破开重重乌云,慢慢将晦暗驱赶。
摩那娄诘眼睫微眨,垂眸看着她,耳边萦绕着她的哭诉,他微微一怔。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朱门士族皆为其爪牙,鲜有平视众生之人。
就算是她爹,也不见得能真得做到平视每一个人,多多少少都有身份上的倨傲。
可她像是从未知晓自己的身份有多尊贵,骨子里都觉得她与任何人没有任何不同。
都只有一条命,都很宝贵,所以不可以随便为人牺牲,哪怕是她,也不可以。
可这本就是一个权势与阶级当道的世道,她生在公侯之府,身体里流淌着皇室之血,站在了阶级的最高处。
只要一声令下,便有无数人为她驱驰,为她牺牲,还是甘愿为之,她压根不用愧疚。
可事实却是,每一条命她都受不起,她愧疚万分。
愧疚的想将自己藏起来,任何人都看不见她,那么便再也不会有任何人为她牺牲。
他轻叹一声,抬手将缩进茧里的小丫头拎出来。
“若他人投以真心,肝胆相照,誓死追随,赴汤蹈火也要护你周全。
你以同等情谊相待,两人皆赤忱相见,无一方强迫,却因一句还不起,可便视别人的好为累赘?”
叶昭榆心揪着疼,一滴泪砸在枕上,喃喃开口,“不是累赘,就是觉得不公平……”
“你死了就公平了吗?留下的人就公平了吗?这世间又哪来的公平?不过是强者在说话,弱者在忍受。
若哪一天,你能站在最高处,你可拔剑平天下任何不平之事,那时,你可以创造公平,让所有人享受公平,可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你得受着。”
他的话在寂静的屋子里缭绕,伴着明灭的烛火,现实又残忍。
“你愧疚,是因为害怕死了的人怨你,害怕本君怨你,害怕所有人指责你没能保护好他。
可他们没走过你的路,他们没跑过那晚的荒山,他们没画地为牢的死守一城,他们没在万重杀机中疯狂逃窜,叶昭榆,没人能够怨你,除了你自己。”
窗外雨势彻底停歇,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一般,带着几分暴风雨过后的平静。
叶昭榆先是咬着唇,随后攥着他的衣摆,最后大哭出声。
摩那娄诘眉间一松,抬手将人揽进怀里,任她宣泄。
宣泄出来就好,证明活了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垂眸看着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的人,肩上早已湿透,他轻声开口。
“本君让他护好你,也护好自己,可他对你,从不是因本君之令,只因你真心待他,他方舍生取义,你的藉将军,在为你而战,虽死犹荣。”
一阵长风吹响轩窗,耳边掀起阵阵呼啸声,身上的人湿润的长睫微颤。
“起风了,是他回家了吗?”
摩那娄诘抬眸看着窗外,万物吹拂,卷起千丈云岚,漫卷着随风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