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死牢,幽暗的甬道向着地下蜿蜒,层层相叠。
四周光线昏暗,浓郁的血腥气混杂着各种异味入鼻,令人作呕。
黎宿面容平静,踩着黑色锦靴跟着狱卒来到一处牢房,看着垂着头被绑在刑架上,周身萦绕着一股死寂般的潦倒的人,哪还有一点昔日的意气风发。
她指尖轻轻缩了缩,随后一敛凤眸走了过去,周身气势磅礴,抬手将他的头抬起,盯着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眸光睥睨。
“你想死在哪里?”
手下之人久久没有动静,良久之后,一滴泪才砸在她的指尖,一道沙哑无力的声音缓缓从牢房中响起。
“我想……万箭穿心死在战场上,也不要死在一群奸佞小人手中。”
“好。”
黎宿一身墨袍锦冠,带着亲卫穿过重重宫门,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甘泉宫内。
那夜宫内烛火彻夜烧灼,天光破晓的那一刻,一道圣旨随着黎宿出了宫门。
随后死牢中便响起了一阵嘶哑尖细的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臣叶问荆助太子谋逆,戕害南坻七皇女,意欲挑起两国战端,万死难辞其咎!今幸得摄政王垂怜,故遣其为王之侍君,前往南坻,修葺两国关系,终身侍奉王主赎罪!”
此圣旨一出,整个盛京瞬间哗然,人人愤慨不已。
堂堂大盛的将军,就算是死,也不可为女子侍君,这简直欺人太甚!
侯府满门铮铮铁骨,怎可贪生屈节,还不如将其赐死!
这怎么行!昔日高高在上的少年将军,今沦落到以色侍人,这简直荒谬!
还是侍君,连贵君都不是,也太侮辱人了!还是赐死吧!
……
任凭他们如何愤慨,那道圣旨都是铁板钉钉的事,他们大盛昔日的少年将军,不日便要前往南坻和亲。
悲矣,叹矣。
三日后,盛京雨势渐停,南坻使臣带着七皇女的棺椁与侍君浩浩荡荡的返程,一路收获了无数白眼与谩骂。
长队出了皇城关隘,一路向南,夏日暑气浓,云山千万重。
黎宿在一处荒原勒马停下,随后翻身下马,一身黑衣端肃悠沉,看着慢慢驱着马失魂落魄的走来的人,抬手将怀里的一封信递给他。
“盛安让本王交给你,看了信你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你也就知道该往哪走了。”
叶问荆抬手接过信,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打开信看了起来。
入目便是“哥哥,这世上哪有清白的明堂,哪有不吃人的世道,我侯府三百年的忠勇,也不过被王权付之一炬……”
他双目瞬间赤红,难以置信的往下读去,大滴大滴的血泪随着真相揭露晕开纸扉,心脏像是被一把冰刀一刀一刀片下,又冷又疼。
原来这重重波澜诡谲,原来这步步阴毒算计,都不过是被王权摆布的迷局!
是他亲舅舅用一场鸿门宴葬了他侯府满门,是他亲舅舅将他父亲逼死在他眼前,是他亲舅舅亲自将他逐出中原……
他用力攥着拳头,随后一拳打在旁边的树上,眼前闪过父亲触柱而亡的场景,血泪不止,怒吼一声。
“萧徜!你今日不亡我,来日我必杀你!”
黎宿看着崩溃无比的人,眸光幽沉,抬手将一块玄色令牌递给他。
令牌正面刻着“盛安”二字,背面辅以青鸾图腾,恢宏霸气,活灵活现。
她凤眸微眨,沉声开口,“看完信,你该知道这令牌是何作用,你也该知道当下该往何处走,意气用事毫无用处,别让本王千辛万苦保下了一个草包。”
叶问荆将血泪咽下,拿过令牌紧紧攥在手中,星目赤红一片,看着端肃沉稳的人,哑着嗓子开口。
“萧徜提了什么条件,才同意将我放走。”
黎宿凤眸微眯,一阵凉风吹过,瞬间将她的思绪拉回那夜。
那夜,她坐在甘泉宫内,喝着手中的茶,与坐在上位的人打了一会儿机锋,随后将话挑明。
“中原的茶是不错,只是,本王颇想念我南坻的茶,也怕纤儿久等,便不在中原多留,不日便返程归家。”
盛帝一听此言,顿时左右言它,她不欲与其周旋,直接将话摆在明面上。
“家,本王必归,若陛下真想将本王留在中原,那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本王已经去信南坻,若两月后不见本王归家,举国之力也要请你中原尝尝我南坻的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