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终是来临,万重宫门淹没在了大雨之中,像是一个浸泡在水中的铁盒子,隔绝一切,唯余冰冷与死寂。
盛帝屈着长腿坐在窗前,一手垂在榻边,一手放在膝处,正自己与自己对弈。
厚重的冠服散在周身,被窗外飘来的雨水沾湿,威严肃穆,又贵气逼人。
他敛着眸子,抬手落下一子,随后看了一眼窗外大雨,似是等着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沉声开口,“可有人揭榜了?”
内侍看了一眼殿外,摇了摇头,“回陛下,还未有消息传来。”
盛帝眸光微动,扔了手中棋子,起身朝着殿外走去,衣袍瞬间被风吹起,猎猎作响。
他背手站在廊间,任凭周围风雨将自己吹透,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腕骨,眸光幽深。
他将那道圣旨悬于城下,除了想刁难阿榆,还想测验一下摩那娄诘。
若他还在盛京或者盛京附近,听到此消息,定会前来揭榜,他也好一举将人拿下。
若他不来,那便证明,他还真逃出了重重包围,如今怕是离盛京越来越远了,此消息压根来不及传到他耳朵里去。
那么,他就要做好对付他的准备了。
他目光幽沉睥睨,抱臂看着檐外风雨,周身气势从容浩瀚。
没有惜身以赴的勇气,他又何必来乱这场天下的风雨。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满城的紧张气氛已经到了极致,都在等着最后的结果揭晓。
华卿宫内,叶昭榆一身白衣坐在殿中,昏暗的灯光将她瘦削至极的身影拉长,投落墙面,带着十足的凄绝与死寂。
怀里的白团子似是察觉到主人随着天光隐退整个人一点一点消沉下去,不安的动了动三瓣嘴,低头蹭了蹭她的掌心。
可任凭它怎般卖力讨好,抱着它的人却依旧一动不动。
直至一阵钟声陡然穿过雨帘传来,她才猛的一颤,眼中的最后一缕光,灭了。
宫门,落锁了。
时间,截止了。
圣旨,无人揭。
明日,必问斩。
“轰隆”一声,一道惊雷蓦然落下,瞬间将枯坐在殿中的人照亮。
只见她面上血色全无,指尖颤抖着拿过桌案上的茶盏,垂眸看了看,随后一下砸在地上,碎片瞬间溅了满地。
她面无表情的捡起一块瓷片,紧紧握在手中,直到一股粘稠的液体滴落在地,她才松了手,抬手摸了摸怀里的兔子,喃喃开口。
“阿雪,我好像,等不到他了……”
殿外风雨不顾一切的肆虐,带着一股摧枯拉朽之势,好似誓要将这天地倾覆。
她抬手将阿雪放在榻上,攥着手中瓷片,一步步的朝着殿门走去。
如今无计可施,唯有孤注一掷。
“刷”的一下,她猛然将门打开,一道清瘦狼狈的身影瞬间映入眼帘,她瞳孔顿时一缩,周围风雨浩荡,骤然将两人的衣摆吹起。
她看着出现在殿门前的人,不断地喘息着,手中紧紧握着一道圣旨,雨水顺着他的长睫滚落,绛紫色的官服贴在身上,萧萧疏疏,落寞清绝。
他压下一道喘息,缓缓开口,“对不起,来晚了。”
闻言,她手中的瓷片一下掉在地上,他深深陷在幽沉的夜色中,好似狂风骤雨携万鹤来朝。
周围风雨大盛,心火将枯,她等到了苦等已久的东风。
叶昭榆低了低头,一滴泪猛然砸在地上,心里五味杂陈,紧紧攥着袖摆,将翻涌的苦涩咽下。
随后抬头看着来人,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圣旨,哑着嗓子开口。
“你,不要前程了?”
裴朝盯着她眼角的泪痕,雨水顺着他的长睫滚落,他抿了抿唇,音色沙哑。
“没有盛安的朝堂,我不想守。”
神庙坍塌,他原本便是神的信徒。
为此四处奔走,悬笔欲尽,只望洗清污秽,重竖旗招。
可俗世最是时过沧桑,人走茶凉。
他唤不来同伴,扶不起神像,抹不去污名,眼睁睁地看着她一跌再跌,却毫无办法。
最终被禁足在家,一病不起。
天子悬圣旨于城中,欲辱她于万人之下,他却一概不知。
若不是最后一刻,门人于心不忍,将他唤醒。
他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好在,他在她又要摔下更深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