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州城内,众人摆宴西楼,给郡主接风,城中大宴三日,来迎新主归国。
宴会之上,百官弄盏传杯,歌她红缨破万阵,乱世去,安宁至。
黎州大小官员更是骄傲无比,拿着酒满场跑着敬从京城来到此处的官员,赞扬黎州人杰地灵,出了定安侯府这样的满门忠烈。
叶问荆更是被怀远军各部首领拉去拼酒,不醉一场大概是消停不了。
叶昭榆撑着下巴,额间描着花钿,眼尾曳一抹锦绣胭脂,一身厚重的暗金凰纹衣裙垂在地上,以黑色打底,金纹为饰,张扬繁复,尊贵无比。
她看着月亮已经移至中天,众人依旧热情高涨,止不住地摇了摇头。
今天大家都很兴奋啊,看这架势是奔着通宵去的,可她年纪大了,熬不住了。
随后看了一眼倚坐在一侧,眼中也染了三分醉意的阿娘,朝她眨了眨眼睛,拖着调子开口。
“喝不动了,困……”
萧焕茸无奈地笑笑,随后缓缓起身,理了一下被弄乱了的衣摆,看了一眼困的找不着北的小丫头,眼眸一挑。
“还不跟上?”
“得嘞!”
随后两人作别众人,款款离去。
寝宫里,叶昭榆坐在铜镜前,闭着眼睛任由身后的人为她拆发,她胡乱地扯了一下身上的衣袍,朝着身后之人告起状来。
“这衣服好沉,压坏我了。”
萧焕茸轻笑一声,取下一枚凤簪放在案上,随后继续解着手中发髻。
“这江山就不重?怎么不见你怕将自己压坏?”
叶昭榆眼眸轻抬,看着镜中亲自为她解发的人,眼底的不甘早已变成了大权在握的从容,眼眸微敛,朱唇轻启。
“不甘只做身后名,也妄想做身前名。”
他们既然做不到,那便换她亲自来做,她会比任何人做的都好。
萧焕茸垂眸看着她,眉眼间早没了易碎之色,反而升起了一股强劲从容之姿。
她取下一支垂花步摇,抬手摸了摸她的耳朵,将人揽进怀里,感受着怀里的温度,喃喃开口。
“纵观天下,无人比得过我儿的英勇,合该坐那最高的位置。
只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阿娘怕阿榆再遭苦厄,说实话,现在一点苦,阿娘都不愿阿榆受。”
叶昭榆闭着眼睛紧紧贴着阿娘,心间俱是暖意,缓声开口。
“阿娘还在,哥哥还在,永嘉还在,我能抓住的人都抓住了,再苦都值得。
阿娘,三叔留了一片崭新的天地给我,让我去将它变成我喜欢的样子,我想去做,我想让这个世界慢慢变成我心中的样子。
数十载不行,那就百年,千年,由我开头,由我将规则制定,纵使最后化为白骨,还有后续百代为我延续,终有一天,定能看见一个相对公正和平的世道。”
黎宿曾说,她想要的,难如登天。
如今,天都被她逆了,她再换一次天地又有何妨。
萧焕茸愣了一下,低头看着眼中盈满热切的人,弯唇笑了一下。
“想做便去做,别怕曲高和寡,娘会一直站在你的身边。”
“阿娘最好了。”
叶昭榆心里一暖,顿时抱着人蹭了蹭。
四周烛火摇曳,殿内盈满暖光,泛黄的铜镜中映出两道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萧焕茸不断抚摸着怀里人的长发,想到什么,踌躇片刻,还是轻声开口。
“你可怪你贺叔?”
今日那短衫男子将一切真相都告诉了阿榆,是他奉了贺衍的命,扮成人伢子将她卖去了西域。
初初听到这一消息,莫说是她,连阿榆都未反应过来。
谁能想到,从一开始,所有的事都是算计。
闻言,叶昭榆直起身来,看着殿外未满的孤月,轻叹一声。
“情不敢至深,卦不敢算尽,贺叔为我窥尽天机,损寿至此,我怎敢怪。”
不能怪,只能敬。
敬一封卦便窥得天机,改命做局,赢得三分天地。
总说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如今看来,不尽如此。
此间发生的种种,不过是上一代的两个天之骄子与明堂上的帝王的一场生死博弈。
她也好,谢归也好,不过是入局者,与帝王手中的棋子拼杀,杀到最后,屠了那龙定下乾坤。
昔日的天之骄子,在今朝,依旧无人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