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微微点头，又缓缓摇头，他一挥袖袍，有无形的法力荡漾开来，凡所接触他法力之物，无论是岩石，还是植被水池，尽皆沙化，身后的孟痴玟“嘤咛”一声，我回头看去，只见她竟然化为了一座人形沙雕！
我指尖碰了碰她，孟痴玟的沙雕似没了骨架般，哗啦一声散落在地，我仰头望天，发现天上地下尽皆是无尽沙海，再看天衍所处的位置，只见他亦是身化流沙消失不见。
“幻术？”我疑惑道，金丹境的修士绝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法力，挥袖之间就能改变这方天地。
“非是‘幻术’，而是‘借力天地’！”天衍的声音从上下四方隆隆传来，仿若神明。
“何谓‘道’？何谓‘魔’？”
“关键不在于‘是非善恶’，而在于理念与行事准则。”
“‘道’与‘魔’本就是南辕北辙的两条路！”
伴随着天衍的话语，我的脚下忽而化作流沙，流沙产生绝大的吸力，无论我怎么运转“剑遁术”法诀，都无法脱离其束缚，只能一点点地下沉。
“你是不是感觉到自己竭尽全力，也无法挣脱束缚？”天衍向我发问道。
不等我回答他自问自答道：“那是因为我提前布置了阵法，借用了这方天地之力！”
“人只是沙海中的一粒浮尘，再强大又怎么能对抗这方天地！？”
双膝已经没入了沙海中，我改换法诀，施展“剑流化盾”，气窍中释放出流水般的剑气，形成漩涡，欲绞散脚下的沙海吸力，但剑气所化的漩涡刚一出现就被沙海吸力瞬间绞散。
“只有见识过浩瀚的天地自然之力，才知人之渺小！”
“天地间一次微不足道的舒展，就是山崩地裂，物换星移。”
“亘古长存的唯有这方天地！”
伴随着天衍的话语，我周身的一切都在沙化并崩塌，仿佛度过了沧海桑田。
“所谓‘道’，便是不断地认知这方天地，感悟这方天地，求得天地之‘真’，顺应自然，才能‘借力天地’，拥有无上伟力！”
“这便是‘仙道’，可谓‘求天之道’！又称‘顺天之路’。”
“所谓‘魔道’，就是‘求己之道’，用虚幻的执念，妄图以力化虚为真，以己念为‘天’道，用自己的意志映照天地大道，从而改变天地大道……此为逆天之路——”
“何其荒谬！”
“魔道常说，拥有力量便可改变一切。那么我问，力从何处来？”
“须知再强大的生灵也是天生地养，也需要遵从这方天地的法则，其力量再强，也无法对抗法则之力。”
“想要‘超脱’，想要‘证道’，非是破坏、对抗，而是顺应、融入。”
沙海已经把我的半个身子吸了进去，漫天黄沙中，面前的沙土凝聚成了天衍的身躯，相较于我的奋力挣扎，他在残暴的风沙中，却显得优哉悠哉。
天衍站在我面前，俯瞰着我，道：“你瞧，我与你同时在这方天地沙海中，你奋力挣扎，却越陷越深，而我，自由自在，无所拘束。”
“为何？”
“因为我顺应了这方天地法则，而你却只会使蛮力！”
……
听他所言，我忽而生出感悟，以“观气法门”窥探这方沙海天地的运转规律，同时释放出气机以做感应。
半晌，我不再运转法力与沙海之力相抗衡，而是把自身的法力融入在某种神妙、不可言述的规律中，形成天地自我的内外循环。
我的身躯竟然不再下沉，反而缓缓浮起，无论风沙肆虐，也无法撼动我分毫。
天衍先是讶然，而后微笑，他微微颔首道：“你果然是被船夫前辈选中的人！”
“万物生芸芸，你我本同气！”
“‘气’是一切事物的根本，理解了它的运行轨迹，便能窥探‘天道’的运行规律，前辈把此种‘观气法门’赠之于你，如此大的机缘可要珍惜，切勿沉沦魔道啊！”
面对天衍的谆谆劝言，我思索片刻反问他，“你可知此是何地？我们之躯体又从何而来？”
天衍凝视我片刻，缓缓说道：“此乃‘无间鬼狱’，我们之躯皆是由‘他化天魔法种’化生而来。”
听他此言，我便明了，天衍、道启这些人果然知道此间“真相”，便道：“既然我们此身由‘魔’而来，为何摒弃本来，去求‘天道’？”
天衍叹息：“成仙，还是成魔，皆在一念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