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宴不住冷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
就在我以为他要发癫之时,却见他又蓦地止住笑声,继续道:“孟家的大德,虽是圣贤,但躯壳依然是凡人。”
“其能从一代传承至今的第十三代,不是没有人想过去把他宰了……但都失败了。”
“有一部分原因是,有把剑守在大德身边,用我父母生命魂魄献祭所铸成的剑——灵宝湛卢剑!”
欧阳宴炽热如红碳的眸子越来越亮,越来越烫,但在时间的消磨中熄灭了下去,化为沧桑:
“我至今还记得那一天,十四岁的我独自一人在石堡中玩耍。”
“身为家主的父亲带着母亲身穿着光亮华丽的法袍,忧心忡忡地从我面前经过。”
“那时整个龙泉谷突然仙音大作,万鸟朝拜,无数长辈身穿礼服,十里相迎……”
“一切都是因为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孟家家主元婴真人‘孟德道’。”
“孟家是中南排名第一的家族,有什么事降下法旨,我父亲亲自前去听宣便可,怎么亲自来访……当时就让我疑惑不解。”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孟家的大德‘孟七代’被人差点暗杀成功,正命悬一线。
孟德道想让父亲为孟家大德打造一件极品护身灵宝……”
“那时我以为这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欧阳家传至我父亲那一代,还没人能够打造出位列极品的灵宝。”
“只是,我却不知道……”
“想要灵宝位列极品,需要的是炼器师自己的血和魂啊!!!”
“啊啊啊!”
欧阳宴仰天大吼,冰寒的泪水划过他刀雕斧凿一般削瘦蜡黄的脸。
许久,他的声音却又低沉了下来:“没人想主动求死,父母虽是修士,但一辈子恩爱,相敬如宾。”
“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快快乐乐,开开心心……”
“不求超脱,只求永世相伴,共赴黄泉。”
“若我们只是平凡的三口之家,拍拍屁股跑了,孟德道那个老混蛋也无法奈我何。”
“但我父亲是家主,若是炼不出来这件灵宝,孟德道要屠尽欧阳家满门。”
“父亲为了家族,为了我,不得不做出决断!”
“……”
“宝材当然是最好的宝材……”
“欧阳家没有,孟家也会有,孟家没有,中南其他的名门也会有……”
“就算是整个中南没有,也会有修真商会好巧不巧,来此拍卖所需之物。”
“这就是德阵的恐怖之处,它暗含天地气运,会让世间因果推着你成事……反正有人是这样说的……”
“父亲他再也没有任何理由……一件又一件宝材投入地火天炉中……”
“三年后,最终在灵宝将成未成之际,他自己也跳了进去……”
“但宝物的品阶太高,他一个人的血魂不够……”
“为了不至于功亏一篑,心丧若死的母亲也跟着跳了进去……”
“天哭鬼泣!炉火大炽!宝光万丈!”
“万丈……宝光……”
欧阳宴高举双手,痴狂呐喊。
“当一切都安静下来后,那件灵宝终于出现了……”
“虽应是件‘防御法器’,但却是剑的形态。”
“或许是铸剑师的本心所致吧……”
“那时,我就站在那里看着……那把剑,澄净、明澈、金色的剑身,黑色的剑纹,剑纹卷起来就像是瞳仁,像我父母亲的双眼!”
“我想再摸一摸他们的那双眼,那双眼却被孟德道一拂袖摄走。”
“湛卢剑甫一出炉就搅动天象风云,孟德道不顾吃相,直接带走。”
“我则痛苦地趴在冷却的炉子里,在到处都是灰烬的地狱中,期望能扒拉出父母的遗骨。”
“但什么都没有……”
“唯独找到了些残存的宝材遗渣,就像婴儿出生后,遗下的胎盘。”
“但即便是残存的遗渣,因为宝材品质过高,也是不可多得的好物!”
“我不想浪费,于是重新开炉!”
“我觉得父母的遗骨还在炉中,残存的魂魄还在里面,他们在看着我,希望我能再炼制出一把剑来!”
“去杀!”
“去杀!”
“去杀啊!”
“杀光他们啊!”
……